地牢第三層的青銅燈台炸裂時,沈昭握匕首的手突然痙攣。十七個質子蠱人如潮水般湧來,他們眼眶中翻滾的暗紅液體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宛如蠱蟲振翅。她目光落在裴硯被鐵鍊磨破的脊背上,滲出的血珠竟在青石闆上蜿蜒成蠱蟲形狀——這景象與三日前在藥王谷廢墟中的青銅匣紋路如出一轍。
"子時三刻。"裴硯沙啞的聲音如冷箭刺破地牢的死寂。沈昭腕間的蠱紋驟然發燙,仿佛有烈火在血肉中燃燒。那是青銅匣留下的印記,此刻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蛇,順着她的血脈遊走而上。
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漫天火光中,她看見自己蜷縮在焦黑的藥櫃後,雙手緊握着半塊龍紋玉佩,血染的指尖在玉面上留下深深抓痕。那玉佩的雕紋,與裴硯心口若隐若現的圖騰一模一樣,像是命運的某種神秘契合。
匕首刺入胸腔的瞬間,溫熱的血濺在她臉上,帶着說不清的腥甜。裴硯渙散的瞳孔突然聚焦,眼神中透出難以言喻的深情。他染血的指尖輕輕撫上她心口,聲音微弱顫抖:"昭昭...這次換我..."
沈昭狠力拔出匕首,血珠在空中詭異地凝成蠱蟲形狀,随即消散在無盡黑暗中。
質子蠱人仿佛受到某種神秘召喚,齊刷刷跪倒在地,眼中充滿敬畏與恐懼。她踉跄後退,心口的疤痕如活蟒般蠕動,順着指尖爬上裴硯的胸口。那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心跳的頻率,一種與她息息相關的聯系。
"别碰...昭昭的..."裴硯唇瓣微動,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但他眼神中卻透出堅定的光芒,仿佛在守護着珍貴的寶物。
記憶如潮水倒灌而來。沈昭看見十五歲的自己蜷縮在藥廬角落,瑟瑟發抖。少年裴硯握着銀針的手在顫抖,藥爐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尾的朱砂痣。那是安平公主大婚之日,她親眼看見裴硯為公主試毒時被灼傷的痕迹。那一刻,她的心如被撕裂般疼痛。
碎片般的記憶裡還有藥王谷地動山搖的爆炸聲、母親墜下懸崖時飛揚的素裙、父親将毒酒倒入她湯碗時扭曲的臉。這些畫面如利刃刺入心扉,痛不欲生。
她恍然大悟,裴硯一直默默守護着她,為她承受所有痛苦與折磨。而她卻始終誤會他、怨恨他。此刻,心中的恨意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愧疚與感激。
她緊抱住裴硯虛弱的身體,淚如雨下。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彌補那些錯過的時光和誤會,卻發現已經無能為力——裴硯的生命正在流逝,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不!裴硯!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沈昭嘶吼着,聲音在空曠的地牢中回蕩。但無論如何呼喊、如何掙紮,都無法挽回他即将消逝的生命。最終,她隻能眼睜睜看着裴硯化作飛灰,隻餘下一塊帶着體溫的玉佩落入掌心。那玉佩内側刻着"清梧"二字,正是她被藥王谷收養時的閨名。玉佩邊緣沾着暗褐色的血漬,像極了當年裴硯為救她留下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