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倒映出沈月棠驚恐的面容,她頸側跳動的青筋與記憶中那個被毒啞的庶妹如出一轍。沈青梧看着鏡中影像,心中湧起莫名快意。
三年前祠堂大火,燒焦屍骸手腕上的守宮砂是她永遠的痛。如今,她終于找到機會向這冒牌貨複仇。她不僅要讓沈月棠嘗受噬心之苦,還要揭開她僞善的面具,讓所有人知道這女人的真面目。
"二姑娘慎言。"她突然發力将人按在藥櫃上,指尖彈出銀絲纏住對方腳踝,"三年前沈家祠堂走水,燒死的可是您這位'嫡女'?"染着丹蔻的指甲劃過鎖骨朱砂痣,那裡藏着沈月棠生辰時被植入的蠱蟲卵,"還是說...您根本不是沈家血脈?"
沈月棠瞳孔驟縮,剛要尖叫卻被塞進嘴裡的藥丸堵住。沈青梧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這蠱蟲最愛食人謊話。"摸到對方袖中硬物,抽出的半塊沾血玉佩與她佛堂暗格中的殘玉嚴絲合縫。玉佩相碰時,窗外驚雷驟響,暴雨傾盆而下,雨幕中隐約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
子時梆子聲混着雨聲傳來時,沈青梧正将玉佩浸入藥酒。暗紅液體泛起詭異波紋,映出她眉心形似蠱蟲的朱砂痣——南疆巫醫獨有的"血蠱引"。三日前種進沈月棠心脈的噬心蠱開始躁動,此刻暴動說明有人觸發了追蹤蠱的引子。她抓起藥箱疾步出門,卻在拐角撞進一陣檀香萦繞的懷抱。
"沈姑娘好手段。"玄色錦袍上銀線繡着蟠龍紋,陸明修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與三年前相同,"連沈家養女都能馴得這般聽話。"他指尖劃過她頸側動脈,那裡埋着與玉佩配套的蠱蟲,"不過你該知道,養蠱之人最忌養虎為患。"
暴雨擊打窗棂聲中,沈青梧聽見自己劇烈心跳。陸明修掌心溫度與記憶重疊,那是她被關進地牢時唯一給她送胭脂的人。而今他腰間玉佩上的雲紋,正與沈月棠手中殘玉拼合處滲出的血珠相互吞噬。三年前陸明修喂她喝下毒藥時,暗中将胭脂抹在她唇上的場景突然閃回——那胭脂裡藏着延緩蠱毒發作的藥引,此刻卻在兩人肌膚相觸時灼燒起來。
"陛下要的從來不是沈家。"陸明修突然将她抵在冰涼磚牆上,唇擦過她耳際,"而是沈家掌握的北境布防圖。"他挑開她衣襟,心口猙獰疤痕赫然是駐顔蠱的母蟲,"就像你故意讓沈月棠發現布防圖,又親手喂她噬心蠱——"
瓦片碎裂聲刺破雨幕,沈青梧反手将銀針刺入他曲池穴。本該見血封喉的劇毒卻隻讓陸明修悶哼一聲,脈象竟與三年前暴斃的沈夫人如出一轍!記憶翻湧——沈夫人咽氣前攥着半片龜甲,上面朱砂寫着"亥時三刻,西跨院",而此刻陸明修袖中滑落的密信,墨迹未幹地寫着同樣時辰。
"小心!"碧荷從梁上躍下撲倒她,淬毒箭矢擦着鬓角飛過。箭尾紅綢系着的密信寫道:戌時三刻,禦花園假山見。沈青梧攥着染血密信,看陸明修消失在雨幕中。他轉身時玉佩閃過微光,新沾的胭脂顔色與她妝奁裡失蹤的螺子黛完全相同——那是她及笄禮上,嫡母親手為她描畫眉黛的珍品。
五更天的更鼓驚飛寒鴉,沈青梧扮作藥童潛入禦花園。假山石後蠕動的蠱蟲背上刻着沈昭的生辰八字,當看清石縫中蠕動的蠱蟲,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些蠱蟲振翅聲如琵琶弦斷,與《鳳傾天闌》中金蝶振翅的死亡預兆相同。三年前沈昭被沉塘那夜,她曾見對方腕間有同樣的蠱蟲印記。
"姐姐果然來了。"沈昭從梅樹後轉出,銀針尾部鑲嵌的沈家族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前你給母親種噬心蠱時,可曾想過蠱蟲會反噬?"畫像從袖中滑落,畫中女子與她有八分相似,眉心卻點綴着南疆聖女的金蝶紋。畫軸夾層飄落的藥方,正是沈夫人暴斃前調配的最後一劑安神湯,湯藥中多了一味不該出現的曼陀羅。
凄厲鴉鳴劃破夜空,沈青梧望着沈昭消失的梅林深處,手中畫像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現皇帝身影,他手中捏着的半塊玉佩正滲出黑血——那是用北境狼毒淬煉的蠱王之血,與她心口母蟲産生共鳴般隐隐作痛。
卯時晨鐘撞碎滿室晨露,沈青梧站在銅鏡前,将最後一滴藥汁點在唇上。鏡中人眉眼溫婉如初,無人看見她後頸蠱蟲紋路正泛着血光。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紙,她對着滿室藥香輕笑——佛堂暗格裡三本不同年份的賬本,終于拼湊出完整的北境布防圖。最末頁夾着的婚書殘頁,赫然寫着沈明修與沈昭的名字,日期正是她被剜去雙目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