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心殿内寂靜無聲,夏侯曜聽完薄驚秋的講述,閉上眼睛。
薄驚秋見他面上毫無動容,不禁擔憂起來:“阿曜,你怎麼了?你是……是還不願意麼?”
夏侯曜許久才道:“阿川,你說你喜歡我,對麼?”
薄驚秋面上微紅,但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堅定:“……是。”
“喜歡到,願意為我付出一切。”
“是。”
“哪怕是一生不得入仕途。”
“是。”
“即使我不會如你愛我那樣地愛你。”
“……是。”
一聲一聲,斬釘截鐵。
“……”夏侯曜睜開眼睛:“何為愛?”
“……”薄驚秋愣住了,因他在夏侯曜的眼中看到了冷意。那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柔軟少年仿佛在頃刻之間變了一個人,叫他一時驚愕,說不出話來。
“阿川認為的愛,是我入将軍府,每日待在你身邊。”夏侯曜的語氣毫無感情:“倒是像我養的那些金絲雀。”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薄驚秋蓦然反應過來,急急解釋:“我敬你、愛你,自然事事以你為先!”
夏侯曜淡淡道:“可我并非沒對你說過,我想做的事,尚未做成。”
薄驚秋道:“可宇文淵已——”
“便是他真的死了!”夏侯曜厲聲打斷:“我一人也能做成!”
薄驚秋一時語塞:“……”
眼見着氣氛變僵,夏侯曜緩了緩,語氣也軟下來:“對不起……阿川,近日來,我有些不像自己。”
薄驚秋掩飾着眼底的落寞:“我明白。”
夏侯曜道:“你真的明白?若是真的明白,便不會在我父皇面前那樣說。難道你不知我父皇對太師府、相府還有将軍府多有忌憚?他要你與我成親,難道是因做舅舅的一片肺腑之心全然對你這個外甥?别無所求?”
薄驚秋不答。
“這些東西,你并非不懂。”突然間,夏侯曜感到疲憊:“你隻是不願懂。”
“我不想你,”薄驚秋低聲道:“那麼累。”
夏侯曜道:“你的心意,我自然曉得。你我一同長大,你是怎樣的人,對我又是怎樣的,我自然全都曉得!”
薄驚秋擡起頭,眼中重又燃起希冀的神色。
“但,阿川,正因如此,我才不願欺你、利用你。你與他們不同,你是與我一同長大的親人,我不願對你說假話,裝出一副讨你喜歡的模樣。”夏侯曜道:“我不愛你。”
薄驚秋垂下眼簾,許久才道:“……我知道。”
聲音低得厲害,也啞得厲害。
“阿川,”夏侯曜有些不忍,靠近薄驚秋:“我能給你的,隻有一顆旁人得不到的真心,但它無關情愛。你是如我娘親與母妃那般無二的親人,是這世上我唯二在意之人。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達目的,我絕不會放棄。”
薄驚秋道:“若是這唯二之人阻你攔你,你當如何?”
“母妃絕不會。”夏侯曜凜然,死死地盯着薄驚秋:“你,若有這樣的一日,便不再是值得令我在意之人了。我希望……你我之間永遠不會有那一日。”
薄驚秋渾身一震,擡起頭與夏侯曜對視,他心下明白,對方說得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句句發自肺腑。
他默默地站起來,在夏侯曜的注視下轉身離開。夏侯曜望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手指鉸着被褥,沒有出聲。
有些話說不清,說得清也要看人應與不應。夏侯曜長歎一聲,疲憊感就這樣上了頭,他起身來到桌前,猛地灌了一盞茶,大口喘息。
沒歇多久,瑞豐突然慌慌張張地進殿,跪在他面前:“殿下!不好了!破雲殿内,少将軍與九殿下打起來了!”
夏侯曜走出殿門,迎面撞上冒冒失失的聘羽:“阿曜!我——”
“别說了,我知道。”夏侯曜拉住她:“走。”
二人趕到破雲殿。當時,内侍們正一邊拉着一人,夏侯旸臉色鐵青地站在中間:“大内禁中,天子腳下,這是要做什麼?瞧瞧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