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曜自睡夢中驚醒，感覺臉上有一絲冰涼的觸感，似乎是有人将死物放在自己的臉上來回摩挲，力道又很輕，于是弄得他癢癢的。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床頭坐着一個人。那人身材颀長，正伸手撫摸着他的臉，見他醒了，便俯身湊過來。

夏侯曜定睛看清楚了，忽然愣住：“……阿淵？！”

此人并非旁人，正是堰舒上下盛傳已死的宇文淵。他臉上幹幹淨淨，頭發也整整齊齊，周身還散發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一點兒都不像死裡逃生的模樣，仿佛進宮之前，精心地梳洗打扮過一番。

他淡淡地微笑着，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還是那副握籌帷幄的神态，仿佛誰也無法傷害到他，或是逃脫他的手掌心。

夏侯曜的眼眶頓時濕潤，躬身屈腿跪坐起來，伸手去夠眼前人的脖頸。

宇文淵微微探身讓他抱住，聽他帶着哭腔的聲音顫抖道：“你！你回來了！！我以為……阿淵，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

“殿下在這裡，”宇文淵似乎心情愉悅：“臣怎能不回來。”

“他們都說……都說，嗚嗚，你死了……”夏侯曜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因着哭泣與着急，甚至有些口齒不清：“我不信。我才不信。你不會死的……你都沒同我說，怎麼會死……”

“嗯。”宇文淵抱緊了他：“殿下，别哭。”

“我才不信……我才不信……”夏侯曜卻不管他說什麼，喃喃自語起來，哭聲也越來越大，難以自持。

宇文淵原本還笑着，聽到後面，又皺起了眉頭，強行拉開夏侯曜，看他一張臉上哭得一塌糊塗，根本不能看了，隻是仍舊有叫人移不開視線的力量，緊緊地盯着：“殿下，臣回來了，哭什麼？”

“我才不信……”夏侯曜還在哭，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中，抽抽搭搭的，看得宇文淵是心頭火起又燥熱，那眼淚恰如冰塊般，止燙又解渴：“阿曜，你想我麼？”

夏侯曜隻顧着哭，仿佛沒聽到他的話。

宇文淵又問了一遍：“阿曜，你想我麼？”

話音剛落，突然有些急不可耐似的，忽然俯身湊上去，親吻夏侯曜的臉頰，将眼淚拭去，感受原本濕鹹的淚水落在自己的嘴唇上，如同幹涸的河床被滋養，别有一番滋味。

夏侯曜的臉頰頓時紅彤彤一片。如此景色落于宇文淵眼中，更是叫人心中一動，探身想要繼續吻下去，自鼻梁、嘴唇、下巴和脖頸，還有……

夏侯曜稍稍躲開：“你是怎麼回來的？怎麼突然一下子就出現在我的床邊了？”

“霍刀與瑞豐都飛鴿傳書，說殿下在祈國寺不見蹤影。”宇文淵的動作停住，語氣也說不清是不悅，還是在壓抑着不适：“臣跑死了三匹良駒。”

夏侯曜裝作毫無察覺，道：“那遇刺的事，又是怎麼回事？”

“想殺我宇文淵的人，多的是。”宇文淵淡淡道，忽然握着夏侯曜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但隻有一人能取這條性命，得到這裡尚且跳動的東西。”

夏侯曜愣愣的：“那你這……當真是私自回京？！”

宇文淵不置可否。

“……”夏侯曜呐呐道：“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宇文淵的語氣不屑一顧：“臣說值得就值得。”

“……”夏侯曜喃喃：“你總是這樣。”

“殿下可曾聽過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宇文淵低頭，伸手撫摸着夏侯曜的臉：“殿下一句話，想要臣做什麼？”

頓了頓：“是要天上的星星，臣也想辦法摘來。”

夏侯曜定定地看着他：“……我要你平安。”

“……不做皇帝了？”宇文淵的語氣頗為玩味：“那不如殿下許了臣，臣自然會平安。”

“他們都說你……我不信……”夏侯曜沒回答，重新鑽進宇文淵的懷中。

“殿下既念着臣，臣可舍不得死。”宇文淵似乎想到了什麼，眯起眼睛：“殿下。”

夏侯曜像隻小兔子似的，輕輕點頭：“今日，不要走了。”

宇文淵莞爾一笑，笑容裡幾分玩味、幾分試探，錯綜複雜，意義不明，一下倒不似他平日裡的那副氣定神閑了，竟然矛盾起來：“聽霍刀說，殿下答應與臣成親。”

夏侯曜道：“……何時答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