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道:“隻要臣能活着回來。”
“……”夏侯曜怎知隻是情急之下的戲言,霍刀竟然當真地講給宇文淵聽,又或許并非當真。他瞧霍刀的心思不淺,若是懷疑他,也無不可這般對宇文淵講的。
宇文淵抱着他的手臂稍稍收緊:“殿下,如今臣已活着回來。”
“……”夏侯曜小心翼翼做了個吞咽動作,閉上眼睛,打算如往常那般地糊弄過去。
宇文淵等了半晌,沒能得到他的回答,低頭看他低垂着的睫毛,沉默地看了半晌,語氣頗有些好笑:“殿下說睡便睡?”
夏侯曜知道再裝不下去,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輕輕地咳嗽起來:“……方才,咳咳,有些走神了。你說了什麼麼?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還好……咳咳,我該喝藥了。”
宇文淵勾着嘴角,眼睛微眯,看他的臉,如同在看一幅值得探究的絕美畫卷,要細細品味才好:“好。殿下。”
随即對外間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内侍端着一個盤子進來。
因着一直在用這樣的稱呼,夏侯曜的心不免懸了起來。他從宇文淵的懷中坐直上半身,伸手想要去接内侍遞上來的藥盞,卻被宇文淵伸手截下,并揮退了殿内伺候的宮人。
靜谧的環境下,夏侯曜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一向是看不透、更猜不出宇文淵的心思,也已經見識過太多回這家夥發瘋時的模樣,說實在的,雖然沒多怕,卻也不免膽戰心驚,以及……還有些期待着下一刻的未知。
宇文淵一手端着藥盞,一手揭開杯蓋,藥還冒着騰騰的熱氣,他便輕輕地吹了起來。
夏侯曜心下一動,竟有些移不開目光。宇文淵會帶兵打仗,也懂得在朝中經營自己的勢力,是真正意義上的文韬武略、智勇雙全,在堰舒内外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除了做人甚是高傲嚣張,性情實在陰晴不定,時不時地還會任性且毫無顧忌地發起瘋來,再無缺憾。
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趁手利器。比起陸駁言與薄驚秋,他依舊相信,宇文淵才是那個助他登頂九五至尊之位的人。
屆時,便隻論這副皮囊,也是夠給皇帝做男寵的。
夏侯曜看着神色堪稱溫柔的宇文淵耐心地吹着藥,心中想象着自己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而宇文淵則跪在椅旁,倚在他腿邊的模樣……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他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起來。這般目中無人的瘋子,也會有為什麼人而低頭的那一日麼?
他能做到并看到麼?
“不燙了。”宇文淵仔細地吹了半晌,擡起頭:“殿下,喝藥。”
夏侯曜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神色帶着撒嬌的意味,語氣也拿捏得柔弱不堪:“阿淵要喂我麼?”
“臣正有此意。”宇文淵的笑容愈發深邃,叫人看了總覺得怪怪的。其實,自方才那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起,他就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來,夏侯曜也說不上了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隻不過依照着對宇文淵的感覺,如此判斷。
所以,他才決定“哄哄”這位“大人”。
他乖乖地靠坐着,等宇文淵端着藥盞湊過來,舉起勺子喂他,下一刻,卻忽然見宇文淵低頭抿了一口盞裡的藥。
“瑞豐煎藥不會有——”話音未落,他便被探頭過來的宇文淵封住了嘴巴、撬開了唇齒,早已不再滾燙的藥汁通過他人的唇齒渡了過來,重又溫熱起來。
夏侯曜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也被按倒在柔軟的榻上,宇文淵極其用力地壓着他,嘴上也是狠厲不饒人地迫着他,最終将混合着口中液體的藥汁吞下喉嚨。
藥盞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餘下的藥汁潑灑,無人理會。
這盞藥究竟是什麼味道,夏侯曜這些日子以來日日都喝,本已是家常便飯,可這一口,他卻嘗出了極其濃重的血腥味來。
他被死死地壓着,哪裡都動彈不得,嘴也被完全封堵,不咽下便是無法呼吸、累積性命的,隻覺得自己方才喝了半碗藥與半碗血混合起來的古怪東西。
好腥。好難喝。
他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同時不禁有些恐慌,也有一些羞憤,更多的是困惑。宇文淵順勢擡起上半身,他便正好對上一雙愠怒的眼眸。
這是……生氣了?夏侯曜愣了。
宇文淵鮮少動怒,至少很難得有在面上表現得如此憤怒的時候。他永遠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放佛世間的一切都勝券在握,但卻是笑眯眯地捅人一刀,再丢下亂葬崗的那種。
于是此刻,眼中清晰傳達出來的情緒,實在叫夏侯曜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