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宇文淵道：“何解？”

霍刀道：“……卒。”

宇文淵手上的動作一頓，淡淡道：“掌嘴。”

霍刀挺起上半身，狠狠朝自己的臉上甩耳光，連着甩了三十多個，還不見叫停。衛衢也跪下，道：“主上，霍刀雖是擅自行動，卻也是一心為着主上着想，忠心耿耿，況且，他也想不到六殿下會吐血，并非故意為之。”

宇文淵輕輕勾了勾手指。

霍刀這才停下，道：“屬下知道分寸！再也不敢了！”

宇文淵的聲音忽遠忽近，落不下地：“你看着他，如何？”

“毫無破綻。”霍刀嘴角流血，卻比方才更敢說話了：“屬下明白主上也是疑心，自然留心，若非六殿下情真意切，便隻有演技過人這一種可能性。”

宇文淵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竟不怒反笑了一聲。

“主上，屬下還有一事禀報。六殿下吐血後，少将軍第二日一早便入宮探視，似乎還同殿下吵了一架。”霍刀道：“這邊剛剛吵完，那邊少将軍便上破雲殿去了，又險些同三、九二位殿下打起來，當時，聘羽公主也在。那日後，公主便再也不來探望殿下，也退回了殿下一直送去的字帖。”

衛衢道：“主上，此事不止如此。屬下打探得知，當日聖上在相生殿内下了一道意旨給将軍府，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似乎是少将軍勸薄大将軍與大長公主并未接旨的。”

“薄季川……”宇文淵低聲呢喃，每一個字，在侍衛們聽來都飽含殺意。

“兩位殿下與少将軍後來都受了罰，殿下也曾去探望過。”霍刀道：“每回去，都不過是放下吃食便走了，倒并未停留。後來在宮宴上，席間那些見不得主上好的人都在談論主上，因着主上的緣故而針對李姑娘，殿下不知為何替李姑娘解了圍。”

霍刀時刻注意着宇文淵的臉色，問道：“主上，那林院判，屬下也已調查過。他家中确有人急需救命錢治病……”

衛衢道：“主上是否需要屬下等出手。”

宇文淵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必了。他需要錢财，你便私下供給瑞豐。别叫阿曜曉得。”

霍刀看了衛衢一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跟着宇文淵，一向的行事原則，都是“不忠太師府，格殺勿論。”現下這般，無非就是主子覺得林院判因錢而易主，忠心生變，不僅沒發火，反而擔心起破心殿的那位銀票不夠花了？！

完了。這便算是完了。自古英雄、枭雄、奸雄，管他什麼雄，都難過美人關，更别說是狐狸精了。一時間，霍刀痛心疾首：“主上！！便是主上即刻賜死屬下，屬下也不得不說——”

衛衢大聲咳嗽起來：“咳咳——”

霍刀道：“你喉嚨好得很！我既忠于主上，今日這話——”

宇文淵忽然擡手制止他說下去，道：“霍刀，你可見過兔子？”

“……？”霍刀疑惑之餘，不禁覺得主子真是失心瘋了。

“我如今才知，越是體型細小的蛇，毒性越強；越是人畜無害的兔子，心越硬。怎麼辦……我一見了那隻兔子，心便不在此處好好待着，眼也隻會跟着他的身影……”宇文淵捂着心口，臉上的神情竟是似笑非笑，似有些無奈，又似是想要殺人，神鬼莫測、詭異至極，逼得人不敢多看：“并非人力可改。”

“……是屬下多言了。”霍刀哪裡管得了個中原委，看了那瘋子般的笑容，隻管一味地認錯。

簡直是無藥可救了。

“我曉得，你是個一心為我着想的。”宇文淵唇邊攝着淡淡的笑意。你說奇怪不奇怪？有的人笑起來，如旭日朝陽般溫暖；有的人笑起來，卻是越笑越冷了：“但，你可知罪。”

霍刀立刻道：“屬下知罪！”

“怎麼，我對你也縱容了些？”宇文淵輕笑道：“我留你在他身邊，你卻護不住他，若非林惠公主，我還要你何用？”

霍刀渾身一陣：“屬、屬下……”

衛衢正要說話，宇文淵道：“你也不必替他求情，我的規矩，你二人再清楚不過。”

霍刀的臉色頓時煞白無比，卻磕頭道：“屬下謝主上不殺之恩。”

沒多久，趙登科親來傳宇文淵入殿觐見，兩個侍衛跟在身後。臨走前，他們都看到原本清澈的水缸已被一攤血水浸蔓，幾條名貴小龍魚翻着白肚皮，飄蕩在血水面上。

衛衢打了手勢，叫内侍過來收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