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市的門是玻璃的，門口發生的一切都能透過這扇門看到。

李梅早就注意到柳宸在和另一個穿着同樣校服的女孩聊天。平常其實也就算了，她想聊多久也就随她，但是今天确實是有事，要抓緊時間。

李梅推開門，叫了柳宸一聲。

柳宸轉頭回應：“馬上來。”

“我看我還是先走吧。”王曉冉看柳宸的媽媽催促了，也就識趣地打算離開。

王曉冉推着自己的自行車轉了個彎，重新坐上去：“這裡是你家開的啊？羨慕你。”

“拜。”王曉冉留下這樣一句話便坐上小自行車騎走了。

柳宸則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等一下。

什麼？

她難道以為我媽是這裡的老闆？

“诶，不是……”柳宸朝着王曉冉離去的背影無力地嘟囔了一句。

算了，下次再說吧。

柳宸轉頭望向自己身邊的自行車，彎腰打算把車鎖上。

李梅卻突然喝止了她：“不用鎖車了，咱們現在就走。”

“不吃飯嗎？”柳宸問。

李梅說：“我帶你出去吃。”

她說完便重新回頭走進了店裡，和坐在店裡的另一個阿姨說了些什麼，拿上鑰匙，重新又走了出來。

“去哪兒啊？”柳宸把車子重新推出來，坐了上去，随口問道。

李梅沒有回答，隻是不耐煩地說了句：“跟着我來就行了，問那麼多幹嘛。”

柳宸隻好撇了撇嘴，一路上，一句話也沒再說過。

兩人先是回了趟家，李梅從不知道哪裡拿出一些包裹。說是包裹，其實也就是一些舊床單包起來的幾包衣服和一些布藝袋子裡裝着的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家裡的單元樓下，柳宸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李梅把這兩三個包裹綁在自行車上，隐隐約約地明白了什麼。

路邊小吃攤，李梅買了兩碗馄饨和一些小籠包，兩人表情各異地吃着飯。柳宸有那麼一瞬間特别想要問出口，事情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吃完飯，柳宸跟在李梅的自行車後，七拐八拐地進入了一條小巷子。

她拐進這條巷子，第一反應其實是驚歎，這座城市裡竟然還有這樣的房子。

這片區域完全談不上是什麼小區，也看不到什麼院子。腳下的路是土路，大晚上的甚至連一個路燈都沒有。

李梅停在某一棟樓前，鎖好自行車，開始把綁在車子上的包裹一個個往下拿。

柳宸也跟在一邊并停下來鎖好了車子。

“你有點兒眼力見兒吧，”李梅見柳宸又呆愣在一旁，瞬間暴躁起來，“過來給我搭把手。”

柳宸走上前去，也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搭把手，就自作主張地幫忙扶着包裹。

李梅見她還是呆愣愣地，朝她甩了一個白眼。

“你在那兒想什麼呢？”李梅一臉恨鐵不成鋼，“你扶着這兒，我來解繩子。”

“哦。”柳宸輕輕應了聲，按照她說的扶穩包裹。

漆黑一片的樓梯間裡，李梅手提着兩個包裹，柳宸提着一個小的袋子，一前一後地走上了樓梯。

這棟樓的樓梯間要比家裡那邊的樓梯間還要黑不少。如果說家裡那邊的樓梯間還能有些微弱的光透進來，這裡簡直就是伸手不見五指，隻能靠感覺上樓梯或者小心翼翼地用腳探路。

在黑暗中，柳宸覺得自己好像穿越了時空隧道。

後來，任她再怎麼回憶，她也想不起來那天晚上李梅對她說了些什麼。她甚至覺得那天其實李梅什麼也沒說過。她就隻是把所有的事實擺在她的面前，看，事情就這樣了。她更是想不起來那天晚上是怎樣回到了家，也忘記了回家見到父親是怎樣的表現。

她似乎很想忘掉那段記憶。

在一個還沉浸在追求純粹快樂的年紀，她并沒有處理生活中重大變故的能力。所以，她選擇了最直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她選擇忘記，她選擇想盡辦法讓自己重新開心起來。

至少，這樣一來，家裡不會再有他們争吵的聲音了。

也許，生活會慢慢好起來呢。

可能吧。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精神勝利法也不是什麼壞事。

“嘿，”向澤見柳宸課間沒有趕作業，反而在發呆，有點好奇，輕輕拍了她一下。

柳宸猛然驚醒，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向澤見柳宸還是呆呆地，一瞬間覺得她有點可愛，輕輕笑了一下：“你在想什麼啊？”

“沒什麼。”柳宸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敷衍地回答。

“中午沒休息嗎？”向澤繼續問。

柳宸則是随便搭話：“可能吧。”

這是個大課間，班裡的大多數人都趁這個時候出去玩了，隻剩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留在教室裡聊天。

“你怎麼不趁這個時候寫作業了？”向澤問。

“不想寫，”柳宸努力扯了扯嘴角，試圖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再說了，我也不是每個課間都寫作業的好吧。那樣也太累了。”

向澤見她沒有寫作業的打算，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前一段時間和你讨論的那個問題，我還蠻想和你再聊聊的。”

“什麼問題？”柳宸問。

“班主任那天想說的其實是，你想怎樣度過自己的一生，”向澤想了想，“但我并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啊，誰都沒告訴過我我該怎麼想，那我又從哪兒知道呢？這就像是一份沒有标準答案的考卷。學霸答完之後一臉茫然，因為并沒有評分系統。學渣不想答，想敷衍一下應付了事，拿出參考答案，結果什麼都沒有，抄都沒得抄。”

柳宸想了想，回答說：“你這麼說的話，确實是這樣。”

向澤繼續說：“那既然沒有優勝劣汰的話，我們現在又在做什麼呢？整天搞排名，表彰好學生，這些好學生在未來真的就會比現在暫時學習不好的人優秀嗎？”

柳宸仔細想了想他說的話，回答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是對的，但是你剛才說的這兩段話其實有點矛盾。”

“學校建立評價體系其實是為了評估每個人的學習能力，學習好的人當然可以選擇進一步深造，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深挖，不然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科技創新呢？你不會覺得有名的科學家全都是被人追着出成績才搞發明的吧？”

“學習不太好的人就是天賦不在這個方面而已。你完全可以在完成義務教育階段後，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啊。但是你要是說就想躺在家裡打遊戲，那我确實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