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卻存在的光線,周身水流的律動,伴随着輕微的失重感和衣物緊貼肌膚的束縛感。
耳邊的水流聲像是助眠的白噪音,平穩、安靜、祥和,有種回歸母體的平靜。
林白眠睜開眼睛。
主色調是一片深藍,他感受到的光感來源于一束白光,那白光源頭極亮,甚至有些刺眼,周圍暈開的部分照亮一部分深藍,大片大片像是天空一般的蔚藍色,将林白眠的視野分割。
成群的小魚繞着白光旋轉,看不清具體構造,隻是灑下一道道魚形剪影。
他懸浮在一處深海,水流平緩,魚群安逸。
這是林白眠第一次從海底向上看,這樣的視角可不多見。
海底和他想的漆黑一片不太一樣,這裡大多被鑲嵌了會發光的珠子,把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照亮了。
林白眠被塞壬拉着,穿過一片漆黑的海域之後就到了這裡,完全的光亮,像是在白天。
林白眠看着周圍的一切都新奇得很,從他身邊遊過的小魚,密集鮮豔的珊瑚叢,被他們兩個遊過時的水流帶得原地打轉的海龜……他理直氣壯地讓塞壬帶他遊,而高貴的海洋之主盡職盡責地做他的引領者,絲毫沒有怨言。
最後他們來到一處白玉磚石堆砌而成的宮殿門口,林白眠擡頭看着這棟在海下修築的宮殿,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這裡顯然是人魚的住所。
他以為塞壬最多住在沉船裡,沒想到住在這麼富麗堂皇的宮殿裡。
塞壬推開宮殿的大門,把林白眠放在地面上。
林白眠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在海底自由行走。
突然有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他迫不及待地自己走進了塞壬的住所。
宮殿裡一切設施齊全,形狀打磨好的石頭做家具,蚌殼裡鋪着的柔軟海沙做床,天花闆上的水晶吊燈,還有各種各樣形狀精緻的裝飾品,都讓林白眠難以想象塞壬是從哪裡找到這些東西的。
這還僅僅隻是宮殿的第一層,大廳的盡頭,正中央的位置,左右手邊都是螺旋式上升的階梯,水流親昵地劃過林白眠的臉頰,輕柔帶着點微癢。
林白眠撓撓自己的臉,手握着階梯扶手,雙腳落在冰涼的台階上,腳踏實地的踏實感鼓勵着他往上走。
他順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走到最頂上,林白眠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住了——樓上堆滿了亮眼的珍珠和鑽石黃金,甚至沒有停腳的地方,他隻能站在階梯上。
林白眠倒吸一口氣,想要粗略地計算出它們的價值,眼睛卻被光彩奪目的珍寶閃到難以直視,不得不轉頭回避。
塞壬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側,看着林白眠震驚的反應,唇角勾了勾,用生澀的人類語言向林白眠示好:“你想要,都給你。”
林白眠瞪圓眼睛,看着戴着王冠不谙世事的海洋之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揉了揉耳朵,“不好意思剛剛沒聽清,你剛剛說什麼?”
塞壬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指着樓上堆着的那些财寶,用着林白眠認為的世上最動聽的聲音開口:“給你。”
林白眠大腦空白了幾秒,再次開機的時候隻覺得有煙花在他的腦子裡炸開了。
這隻人魚大緻已經徹底沒救了。
塞壬會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說明他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而塞壬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第三次見面的他,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還沒怎麼照着劇情對人魚行騙,這隻人魚就已經對他完完全全地信任了,這對他的任務來說不是一個友好的信号。
林白眠滿臉恍惚,仿佛已經看見塞壬被人騙上岸,然後慘無人道的實驗,最後血腥殘忍地吃掉他的身體的現場了。
他好像已經聽到手裡的定時炸彈正在發出“嘀嘀嘀”的警告!
大概是對林白眠的反應不太滿意,塞壬看着林白眠的眼神有些焦急,像是想讨好愛人歡心卻不得要領的丈夫,他皺起眉頭,“是,少了嗎?”
林白眠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從那種殘忍的情境中出來,他僵着臉搖了搖頭,“不少,不少。”
何止不少,那簡直太多了。
金錢的光芒都快把他的眼睛閃瞎了。
聽到這話的人魚眉頭松開,充滿期待地再次發問:“那喜歡嗎?”
林白眠點頭:“喜歡,喜歡。”
人魚于是滿意地勾了勾唇,拉着林白眠的胳膊靠近财寶堆,獻寶似的讓他随意挑選。
林白眠還真有幾分心動,暈暈乎乎地任由人魚拉着他,手指碰到那些堅硬的财物,才有幾分真實感。
他上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金銀财寶,做夢都不敢想。
但沒過多久,他就想起一個殘酷的事實——如果他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兌換金錢,那就更加表明人魚的價值之大,波亞維研究院不可能放過塞壬。
想到這一茬的林白眠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刻意地側着臉,不去看那些金銀财寶帶來的光芒,免得自己貪念上來了,做出什麼昏了頭的事。
人魚信任他不是個好兆頭,但也不是完全的壞事,或許他可以利用這一點讓塞壬聽他的。
他拉住塞壬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更加清醒了幾分。
林白眠看着塞壬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問他:“你為什麼要送我這些?”
塞壬看着他的神情也很認真,雖然生了一張清冷的臉,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帶着些不谙世事的真誠,人魚說話的語氣中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害羞:“因為,想要你開心。”
林白眠咬着嘴裡的軟肉,被這句直球打得找不着北,他緊抿着唇,覺得自己像是在誘騙無知少年。
但是這話不得不說:“雖然這樣我的确很開心,但是如果你能做另一件事的話,我會更高興。”
塞壬藍綠色的眼睛亮了亮,急切地問:“是,什麼事?”
林白眠上下打量着塞壬,皺着眉頭小幅度地搖頭,故意拿喬道:“你不一定做得到。”
塞壬被懷疑了能力,當即像是一隻漲成圓球的河豚,他冷着臉,抓着林白眠的手上用了勁,固執又偏執地表态:“我能。”
“那好吧,我先說,你再看你能不能做到。”林白眠故作為難,勉為其難地把自己要說的事說了:“我希望你能不上岸,不管是誰用什麼事,都不能離開大海。”
塞壬怔了怔,拉着林白眠的手松了勁兒,讷讷地問:“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為了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