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清和春蟬還沒走進馬廄,那特殊的氣味就飄散了過來。
幹草的氣味混合着皮革和鐵鏽的氣味,在午後暖烘烘的空氣裡發酵着。
春蟬知道姜菀清愛幹淨,自己直接進去牽馬匹。
那是一匹赤棕烏孫馬,因其皮毛色澤而被姜菀清取名叫做蜜糖。它體型極為高大壯碩,鐵蹄踩地時發出沉重的悶響,一看就知充滿力量,但它在春蟬手中卻很是溫馴聽話。
将蜜糖牽到姜菀清的面前時,它還想拿臉頰去蹭姜菀清,被春蟬一巴掌制止後還發出不滿的咕噜聲。
姜菀清好笑地摸摸它的耳朵,算是給予安撫,而後示意春蟬可以出發了。
春蟬半攬着姜菀清一下子就縱躍上了馬,而後她拉緊缰繩,輕輕一踢馬肚,蜜糖立即甩頭狂奔出去,鐵蹄與地闆摩擦,似有火星飛濺,帶起一陣陣風。
她們從前門出去,而後繞道百裡街前往姜府,那是一條縱貫金陵城南北的官道,很少有百姓小販會來這邊,一般都是官員和其子女才會從這裡穿行,姜家就在百裡街北的盡頭。
因為走的近道,原本很快就會到達姜府,遠遠的卻看到了幾個公子哥打馬而來。兩隊人本來應錯開而過,也不知對面幾個什麼毛病,竟然把路給堵住了。
為首的公子哥是程閣老家的孫子程蕭,他幾年前曾在賞花宴上給姜菀清贈花,卻被姜菀清當衆拒絕了。
不過聽聞他賞花宴後落了水,在府中修養了大半年,後面就一直也沒有見過。
至于後面幾個應該是程蕭的跟班吧,姜菀清并不認識。
被人堵在路中央,姜菀清也并不生氣,還有心情摸摸身下馬匹的耳朵給它安撫,一路奔馳肆意突然被打斷,蜜糖正發出咕噜噜的不滿聲音,“程公子這是何意?”
程蕭上下打量姜菀清,美人斜坐在馬上,陽光照在她似雪的面頰上,散出朦胧的光暈,即便是個棄婦也這般美麗,“姜小姐,這是要回姜家啊。”
城中前幾日就在傳今日姜菀清和沈岚淵和離的消息,很多人都在說沈岚淵是個傻子,姜菀清這般好的家室也不知道巴結着。
不過也有人說這是給姜家面子,兩人成婚這麼久也沒有孩子,怕是姜菀清體弱,無法擁有子嗣,這才會和離。
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程蕭也聽過了,不過他倒無所謂,原先他就有些喜歡姜菀清,曾經還讓家中長輩去說過媒,不過被姜菀清母親劉夫人以女兒已經定親拒絕了。
那沈岚淵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沈家在京中也一般,哪裡比得上他程家。他爺爺程元乃是當朝閣老,是正二品官員,沒想到劉夫人竟然那般眼拙認死理。
現在姜菀清已經和離,他也不介意她是棄婦,給姜家一個臉面,可以讓姜菀清來他程府做個妾室。
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副情景,程蕭坐在馬上攔着姜菀清兩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姜菀清可不知道程蕭的腦回路,但是看他這副神态也猜到不是什麼好事,她雖然不至于與個纨绔生氣,但是今日本來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還來添堵,也不給其臉面了,“程公子,我觀你眼下青黑,面色泛紫,還是稍加節制一些,少管他人的閑事。”
這是實話,姜菀清是醫師,她剛才就看到程蕭一幅腎虧的模樣了。
程蕭幾個公子哥,哪會想到一個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樣的不知廉恥的話語,當即就氣急敗壞。
“你一個棄婦,這般無恥,難怪會被沈岚淵那個活閻王休棄。”
“姜家就是這般教導女兒的,實在是沒有禮教。”
“就是,就是。”
幾個浪蕩子,在路上堵截兩個女人,也敢無恥說這些話,姜菀清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幾個二十多,快三十的男人,無官無才名,家中長輩隻怕恨不能把你們在家打死,也好意思出來丢人現眼。也是我,不該拿你們當人看。”然後回頭對春蟬輕輕一挑眉,“春蟬,我們走。”
春蟬跟着姜菀清多年自然讀懂了她的意思,點頭應是。便打算直接闖過去,誰要是擋在她們面前就一掌将人扇飛,剛才要不是姜菀清按住她的手,早就抽鞭子打翻這幾個狗東西了。
那幾個公子哥也不相信她們敢直接硬闖,他們人多,還怕了不成,一動也不動,還一幅你奈我何的賤兮兮模樣。
春蟬摸摸馬匹屁股給它暗示,蜜糖乖乖的後退幾步,然後春蟬突然一踢馬肚,蜜糖立刻擡腳狂奔,那架勢就要撞翻眼前任何事物,一瞬間就到了幾個公子哥面前,吓得他們身下的馬匹開始往後退。
兩方交會時春蟬突然發出一聲暴喝,“駕!”聲音震耳欲聾。
幾個纨绔身下的馬匹立刻開始亂動想要逃走,更有人已經被帶倒跌落下馬,發出哎喲哎喲的叫喚。
程蕭身下的馬也被吓得跪倒在地,連帶着把程蕭壓在身下,差點壓得他胸骨斷裂。
等程蕭幾人爬起來,姜菀清和春蟬已經騎馬跑出去老遠了,隻能看到她們的衣裙飄動,似是戰旗一般飛揚。
姜府護衛遠遠就看到姜菀清兩人的身影,立刻就打開了大門,并讓人去通知管家。等兩人到了姜府門口,管家已帶着小厮站在門口迎接她們了。
春蟬小心抱着姜菀清下馬,管家在門口迎接她們入府,小厮則上前牽着馬匹去馬廄安置。
管家是姜菀清母親劉素蘭的戰友王小燕,後來劉素蘭遇襲回京任職,她也跟着來了姜府,平日裡負責管理姜家内宅人員調度流動。
“王姨,母親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