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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疫已醒,什麼都不記得,很驚惶自責沒保護你。
早冷冷地提醒你。
小鬼,赤璋是那些人為了壓制死去的巫觋,防止他們醒來作亂布置的東西。
它在你腦子裡說話,卻疫聽不見,你繼續趕路,心神放到對話中也不會被發現。
這什麼神通劍為什麼也會受影響,你得考慮一下。
那前輩為什麼不受影響?
我不會死,我隻是一種概念。
作為登葆山許下的承諾,在雙方消失以後就會消亡,現在早忘記了很多,因為承載它的承諾大部分都已經消失。
前輩還記得赤璋。
哼,中央那群狗東西的禮器,一共六件,之前我們締結盟約,他們送來赤璋做信物,現在直接拿來對付我們,怎麼看都不是巧合吧。
你問這六件禮器是什麼。
“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黃琮禮地,青圭禮東方,赤璋禮南方,白琥禮西方,玄璜禮北方。”
早又問你之前碰見的無食,你說不出個究竟,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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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有人。活人。
你許久不見一顆頭一對胳膊的人了。
你好,我要去神京,請問、
被搭話的是個老婦,皺着眼皮打量你。
南邊來的?
是,我、
離遠點。别把晦氣傳給老婆子了,呸!
視線從隐晦轉上明面,把你穿刺在此原地。
你獲得的關注,和在村裡一樣多——但是不一樣,你感覺到了,于是你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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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什麼?
早不滿意。
我不知道。
你承認你害怕了,因為雙足人類的眼神讓你感到深深地困惑。
快點去死。他們眼神交彙,心照不宣。
他們畏懼什麼,他們排斥什麼?在你的家鄉,所有人都死了,然而逃出來的你,卻被同類期待着死亡。
明明是疫鬼!你幾乎要叫起來了,疫鬼殺了那麼多人和妖鬼,為什麼厭惡我,為什麼要殺我...明明走了這麼久才見到活着的人,其他人都死了。
就是這樣。
早的語氣平和而笃定,它甚至懶得轉動身體。
它告訴你,就是這樣。
非我族類。
你反駁,我們都是人。
早哼笑一聲,你從南邊來。有多少人能從南邊活着到這裡?
可是...你沒有再說下去,之前聽到天王們的聊天又回響在耳邊。
那時你還不理解,不,到現在你也不懂。臉面、人情、通融、依附,皮裡陽秋,心照不宣。
但是,弱小的人是沒辦法違抗疫鬼的意志,哪怕隻是無意之舉。強者的尊嚴擴大到你難以想象的地步,而凡人,低等的妖鬼都被卷噬其中,苟延殘喘。
不能理解,不想接受。
你緊緊抱住卻疫。至少女津大人把劍送給你的時候說過,它是你的。
卻疫用自己細小的掌瞳拍拍你。
不要擔心,我會和主人一起。
隻有我永遠站在主人這邊。
隻有我——
——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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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并不理會你和一把劍互訴衷腸。
它也懶得提醒你,凡人對一件事物的畏懼,究竟會分娩出什麼樣的結果。
你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來路,也不知道掩蓋自己的去向,你還太年輕。
不過它已經活了很多個年頭,時間堆築起來的經驗讓它有餘裕放你自己領教這份滋味。
這隻是很小很小的宴席,如果你現在沒有被招待過,以後,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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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入獄了?
睡到半夜,一隊衙役舉着火把圍住你,說你是來路不明的流民,擾亂治安,縣官下令押下去好好審一番。
卻疫被收走的時候縮回手掌和眼睛,像一把爛鐵劍,早安靜地爬伏在眼窩裡,露出黑白的羽毛紋路。
然後你被披枷帶鐐扔進鐵栅後,被忘記了。
飯呢,沒有,人呢,也沒有。
你餓,餓得野火燒心,餓得聽見螞蟻簌簌爬過泥土的時候忍不住咽口水。
你寂寞,寂寞得發慌,寂寞得手指變成母親的臉,從第一張到第四張,從第四張到第一張。還有兩張你的臉。
她們不說話,早也不說話。
時間突然從循規蹈矩的線性軌道上跳下來,七零八碎地糊住你。當然,時間是怎樣運行的你一點也搞不懂,甚至生不出思考的想法,你隻是沉默地回憶。
回憶——你要幹什麼。
所以,你要幹什麼呢?
母親,疫鬼,女津,早,活,空白,複仇,空白,空白,死,恨?劍,卻疫,說話,餓,灼燒,空白,殺?空白,空白,空白,幫助,救,活,母....親,母親?
我的...什麼?我要?劍,複仇,活命,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