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深秋的夜風裹挾着些許沙土的氣息,顧祁甯小跑着來到校門口時,顧明遠正倚在路燈下玩手機。他穿着件卡其色風衣,鏡片後的眼睛在看到顧祁甯的瞬間亮了起來。
“老顧!”顧明遠收起手機,張開雙臂,就要撲過來,“半年不見,你怎麼又瘦了?”
“停!”顧祁甯猛地後退兩步,書包撞在身後的共享單車上發出哐當一聲響,“男女授受不清哈!”
顧明遠的動作僵在半空,校門口進出的學生紛紛側目。他緩緩放下手臂,故作哀怨地推了推眼鏡:“咱們還是不是姐妹了?咱這麼多年的情分呢?”
顧祁甯感到無語,還覺得些許丢人,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小吃街走,“趕緊走,一會兒那家店沒位置了。”
顧明遠任由她拖着,拖長的語調裡滿是戲谑:“哦喲喲,現在知道害羞了?我覺得應該讓那誰誰誰見一見,說不定她會吃醋......”
話音未落,顧祁甯突然松開手。顧明遠一個踉跄撞上路邊的銀杏樹,金黃的葉子簌簌落在肩頭。
兩人走進學校後門一家紅火的小館子,紅白色方格子塑料桌布覆蓋着破舊的桌面,松松垮垮的。
顧明遠熟練地點了糖醋排骨、水煮魚和兩瓶啤酒,動作一氣呵成。
“所以,”他倒滿兩杯啤酒,泡沫溢到桌面上,“你家那位高嶺之花最近怎麼樣?”
顧祁甯的手指在杯沿畫着圈:“就那樣...剛才還碰見了。”她把實驗室外的偶遇簡單說了一遍,刻意略過了那張被發現的編号記錄。
“說正經的,林姝禾今天去實驗室絕不是偶然。”顧明遠摸着下巴開口。
顧祁甯夾排骨的手頓住了,醬汁不小心滴在桌面上:“她說是取資料......”
“我問你,取資料真的需要特意繞到生命科學樓?”顧明遠打開她學校的地圖,“我一個外校的看了地圖都知道,經濟學樓到行政樓的最短路徑根本不經過那裡。除非......”
他故意拖長音調,“有人想‘恰好’路過某人的實驗室。”
顧祁甯的臉“唰”一下就紅透了,恨不得讓顧明遠趕緊閉嘴。鄰桌幾個女生偷瞄過來,她慌忙低頭。
“老顧,”顧明遠突然放下筷子,鏡片後的眼睛變得銳利,“你有沒有想過,林姝禾可能是典型的回避型依戀人格?”
顧祁甯的筷子停在半空:“什麼?”
“回避型依戀。”顧明遠用筷子蘸着啤酒在桌上畫了個示意圖,“這類人通常:一,極度重視獨立性;二,回避情感表達;三,用理性化防禦親密關系。”他每說一點就點一下桌面,“是不是完全符合林姝禾?”
顧祁甯想起林姝禾說“朋友是定期進行知識交流的熟人”時的樣子,胸口泛起一陣酸澀。
“知道回避型依戀者最矛盾的是什麼嗎?他們渴望親密又恐懼親密。所以會制造‘偶然’,用合理性來包裝沖動。”
小飯館的頂燈在顧明遠的鏡片上反光,讓他此刻像極了犯罪心理劇裡的側寫師。還怪裝的。
“比如特意選擇繞遠路,比如記住校慶展覽日期,比如在便簽上簽LSH而不是全名,這些可能都是潛意識的試探。”
“你偷看我實驗記錄?!”顧祁甯猛地擡頭。
“上次視頻時你背後的白闆拍得很清楚。”顧明遠無辜聳肩,“老顧,你這暗戀簡直像實驗室裡的熒光标記,在專業的人眼裡無所遁形。”
“不過...”顧明遠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壓低聲音緊接着說,“這類人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把情感需求壓抑到了潛意識層。他們需要...”
“需要什麼?”顧祁甯下意識問道。
“需要足夠的安全感,和一個有耐心的人。”顧明遠突然笑了,“不過老顧,你确定要挑戰地獄難度?這種關系會很累的。”
服務員端上熱氣騰騰的水煮魚,紅油上飄着密密麻麻的花椒。顧祁甯盯着那些漂浮的辣椒,想起林姝禾吃草莓時微微眯起的眼睛。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她輕聲說,“就像之前說的,感情不是水龍頭,說關就能關。”
顧明遠長歎一聲,給她夾了塊魚腹肉:“嘗嘗,确實比我學校食堂強多了。”他頓了頓,“不過話說回來,她能記住你參展的事,還主動來看你,這已經是很大的進展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