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賊洗劫村子時,賀凜養好傷探過路打算啟程回鄀水,惦記着後頭領了替身錢,回來好報答。
李宏韓蘭夜會,賀凜拽住兩個人瘋了一樣跑進破廟。
神像後頭牆裡破洞,躲三四個人還有富餘。
馬蹄疊疊響,鬼哭狼嚎似的喊叫此起彼伏。
但聞獸語,其實人聲。
賀凜眼神落了空,腦中更比廟外嘈雜。
鄀水當日城中,高頭大馬,血濺滿身,青衣轉赤。
娘親被奇怪的繩子捆縛雙手,攔腰扛走。
爹答應賀凜,一定會和娘親一起回家。
未有一日忘懷。
紛亂一夜,村子存糧洗劫淨。
李家韓家人尋人喊起來,賀凜拉上韓蘭送到廟後頭,李宏從偏窗跳走。
村裡幾塊染紅的血泥,躺了一地村裡愛溜達的貓。
貓肚子全破了口,和十二的傷口,頗為相像。
賀凜默默列下第二位嫌疑人選。
馬賊搶村,不曾傷一人,古怪。
存糧的地方被掏了個遍,再隐蔽也不能幸免,着實古怪。
天災人禍接連,吃食成了大問題。
逃跑路上有片氣候奇怪的林子地,紅薯葉子一連片。
那地界猛獸橫行,卻不見獵戶,沒遇陷阱,林中人迹全無,想必有什麼害命的厲害在。
賀凜許真是個運氣好的,頭回走,竟沒死在裡面。
在村後田裡撿了把鏽迹斑斑的破鏟子,賀凜白天在破廟牆角挖地窖,晚上找紅薯地。
草廟村地處紅泥地,土質松軟,唯獨破廟的地基是四寸紅泥蓋黃土。
往下挖深有一丈多,仍舊黃土。
當初建廟,多半是什麼了不得的大财主出錢投的料。
廟裡頭磚石,神像,泥灰蓋得再厚,不見裂紋。
地基黃土顯然是從别處運過來的。
倒便宜了賀凜,挖出一個紅薯窖。
花了大半個月時間,摸清楚林子地比較安全的時辰,賀凜開始挖紅薯。
大半個月填了一地窖的紅薯。
中途又遭上那匹孤狼,蹲坐三丈之外,更叫人心裡發怵。
賀凜仍舊不明白,她能鑽林子地的空子,旁人為何不能。
林子晚上遍地熒光,還怪好看的。
攢足幹糧,帶幾個紅薯離開,紅薯窖屆時送給李宏和韓蘭做備糧。
包袱打了一半,賀凜遭了暗害。
啞巴藏起紅薯窖的秘密,去張大善人家施粥處湊熱鬧。
臨了,成為活祭,鎖在祠堂。
“現在走,尚有活路。”
“兩年之期未到,婳姐姐災劫已消?”
“明天獻祭斷崖下,良姑娘災劫便消大半。獻祭兇險,隻恐你命也消。”
“先生處心積慮,引我做擋災替身,災消不完,想必我不太好殺。”
牆下晃悠的雙腿停頓片刻,嶽蔔哈哈哈地笑。
“凡事無絕對,你的命格隻此一個,合良姑娘命格的人卻有許多。你沒了,再引第二個便是。”
“那勞嶽蔔替我捎句遺言給良老爺,二十兩多是不夠,這災擋得實在辛苦,再找替身,不如雙倍。”
賀凜雙臂環抱,裹着十二,來回順毛,十二圓溜溜的黑眼珠子一會瞧賀凜,一會望牆頭。
十二窩在嶽蔔口袋時乖順非常,對十二下手的不是他。
“惦記的人太多,壓的可是自己的心口。”
嶽蔔點出賀凜的顧忌,良家小姐,韓家女兒,李家兒子。
自己的命保住已經吃力,還敢攬其他三人的命。
還要加一隻小貓咪。
李宏是獨子,繼後香燈,李地保如何也打不死他。
韓掌櫃為了韓蘭,不扶正二房,不生兒子。
再怕事的人,為了女兒未必不能跟村裡對着幹。
“若我不惦記,嶽蔔一開始也不會選我。”
“哈哈哈哈,來日栟菏再見,望四肢健全。”
披風甩起大塊,抖落兩下,人不見,聲已遠。
賀凜把十二蓋進衣襟,“明天咱們玩個帶勁的。”
毛茸茸的腦袋抖兩下耳朵,“喵。”
夜沉人靜,村長悄悄來到村口枯樹底,刨土埋下一根猶豫好久的漆紅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