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口,兩套四方寬轎從八個瘦弱轎夫中間戳出來。
八人見了賀凜一行并不動作,呆呆愣愣,像剛成精的槐樹幹子。
前頭兩個标緻女子,瞧來比賀凜大不幾歲,雙雙行大禮叩見賀凜。
穿昌榮朵花紋衫的齊紫,着五彩魚藻裙的朱湛,便宜舅舅的案前侍筆。
二人仔細打量賀凜,好一雙琥珀金珠琉璃目。
織錦面巾卻配棉布花裙,身子瘦弱,頭顱不小,比攝政王的腦袋安在四夫人的脖子上還要奇怪。
行路生風,卻自有一股昂首氣度在。
仿佛時刻提醒着,養在外頭再多日子,也是她們的主子。
鬥篷裹身的高個子,漂亮得不像話,幸而搭了一副男人身軀,不然配上個削肩細頸柳腰軟肢,跑出來成心勾人饞,上趕着叫有夫之婦心慌。
怎麼讓大殿下身邊跟着個這麼招眼的?朱湛不滿陳一町辦事不力。
不招眼,大殿下恐怕也不會叫她跟着,齊紫疑心劉一身份。
口上恭敬,眼裡降雹,四目齊掃把賀凜凍得夠嗆。
禮行得夠實在,也不知她二人對她的根底曉得多少。賀凜扶好了劉一,往轎子走。
齊紫瞥一眼劉一,冷臉皺眉責問陳一町,“陳統領,何敢叫閑雜人等勞動大殿下?”
“還不速速解決幹淨!”朱湛厲聲指使。
陳二丁皺眉驚目,挪出小半步,陳三示瞟向賀凜。
陳一町前了兩步,賠笑道:“二位侍筆有所不知,阿福姑娘乃後備的甲字近身。”
此地近身總管劉大壯早早就料理幹淨,一應記檔也已全部燒毀,憑他言語,想必大殿下總有法子保住阿福。
齊紫默不作聲,與朱湛雙雙再次打量劉一。
齊紫素知甲字近身講究一個無聲無息,殺人無形,如此惹人注目,想必另有過人之處。
朱湛見他虛弱,十分鄙夷,“竟為甲近,瞧來卻不濟事。”
“陳一町,拿下朱湛。”賀凜冷不丁飄出一句。
不明所以的陳統領稍稍考慮,眼下最大的主子是大殿下,自然先緊着這位的命令來。
但朱湛到底是攝政王侍筆,便讓着三分擒拿。
朱湛毫不猶豫,同他動手,不想還是個武侍筆,二人僵持。
齊紫還在觀望,就聽賀凜又道:“陳二丁,你哥許是累了,幫幫他。”
這朱湛平素自恃侍筆,隻為之前大哥駁了她的婚事,言辭愈加尖酸刻薄,大哥出入宮廷頻繁,沒少受她的氣。
阿福姑娘護主才受得重傷,她們好沒人性,竟要殺她。陳二丁立即幫手,押朱湛在下。
“婢子有何過錯!殿下要拿我!”朱湛扯高嗓子。
賀凜把劉一扶進轎子,雙雙坐穩,轎簾掀了大開。“我叫人拿你,你敢反抗,還說無錯?”
齊紫這才來跪,按着朱湛的腦袋,“殿下息怒,朱湛她知錯了。”
朱湛不服,扭臉卻見齊紫皺眉同她眼色,隻得暫時忍氣吞聲。
賀凜低着眼遠遠瞧,“舅父派你等來接我,卻遲遲不到,叫那付園雜碎差點害我性命。若非阿福護我,你們打算擡我的屍首回去見舅舅嗎?眼下阿福傷重,亟待醫治,不然剛才就把你倆砍了!不知感激,還敢讓人清理阿福?何曾把我放在眼裡?”
朱湛咬牙切齒,養在外頭的小丫頭片子,不過是給二殿下鋪路的雜草,且讓你嚣張片刻!
齊紫俯身不起,“是婢子等有眼無珠,不識甲字近身,還請殿下恕罪!”
賀凜冷着臉,滿眼愠怒,語調不緊不慢,“把朱湛捆了,扔到付園門口,她這張面皮,給付寅璎扒了填補莺慚閣勉強湊合。”說完就扯下簾子。
陳一町抛過眼色,陳三示忙求情,“殿下息怒,二位侍筆奉命前來,豈敢冒犯殿下。”
齊紫與朱湛互看一眼,便聽朱湛示弱,“婢子該死,求殿下恕罪,今後必定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