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紫又道,“眼下阿福姑娘傷重,耽誤不得,回陵北還需婢子二人開道,願将功折罪,待到宮中,任憑殿下處置。”
朱湛暗暗咬牙,到了宮中,便由不得你許多!
好半晌,轎子裡才出氣聲,“念你二人在舅父跟前得力,這回暫且記下,還不速速啟程。”
她這個赝作雖當不得真品,能耀武揚威的時候可不會白給他們踩踏。
朱湛與齊紫撇下陳氏兄弟,要入另外一轎,叫他三人留在此地。
“攝政王念你三人辛苦,已在鄰鎮購置大宅,盡可安置下,放心休整,點星衛自有人管束,領星符交給朱湛便是。”齊紫白霜覆面,調子一如既往的寒涼。
陳一町暗叫不妙,購置的哪裡是什麼大宅,隻怕是他兄弟三人的墳地。
“謝攝政王恩典。請侍筆稍待,領星符這便取來。”陳一町淺一彎腰,朝着賀凜轎子大步流星。兩個弟弟連忙跟上。
“你做什麼去?”齊紫喊他不住。
“哼,插根雞毛當令箭。”朱湛白眼翻得實在。
賀凜察覺些許動靜,早撩了簾子,聽了個七七八八,陳氏兄弟走到近前單膝跪地,陳一町抱拳伸出手去,白抱黑的圓影子飛進轎子。“屬下等拜别殿下。”
賀凜接了東西,瞟兩眼跟前的轎夫,卻是目不斜視,正是剛成精能化形的槐樹幹子,還沒走到人間,就被道士降妖,抽了五感神智,徒留空殼。
怕不是專人訓出來的工具,連人也算不得許多。
賀凜瞟兩眼轎前,陳一町既不避左右,想來全無妨害。
“齊紫朱湛何在?”
兩人不敢怠慢,來到賀凜轎前,隻見她把玩着一塊牌子,漆墨嵌灰白的底料,圓潤飽滿,星點密刻,似一抹煙胧弦月,左擰上弦月,右滑下弦月,正是領星符。
恐轎身膈應,賀凜摟劉一靠肩,給他支力。
又眉眼不擡,高揚下巴,極盡驕橫,“陳氏兄弟此番功不可沒,區區宅邸算得什麼,三人同往,舅父面前我自有話講。”
前時攝政王飲酒上了臉,摟着四夫人說盡可心話,那手臂收緊的力道像要把四夫人揉進骨血。
丫頭片子攬着阿福,竟有七分相似。朱湛心生怪異之感,才張了嘴,齊紫搶了話頭,“是,謹遵大殿下吩咐。”
領星符抛給了陳一町,賀凜理了理劉一鬥篷下擺,“料質尚可,改日穿好絡子,配兩副南紅。阿福腰上空落落的總是不好。”
齊紫深望賀凜一眼,不把要緊物什放在眼裡的随便樣兒,與君上如出一轍。
朱湛心裡又記一筆,養在外頭的蠢東西,沒見過世面的不識好寶!
且不提領星符權大,宮中制令符,所用金石玉料俱從東西兩栖境扮樓采買。
領星符的蒼黛玉更是渾然天成的獨一份,居然要給阿福那家夥做腰佩!她也配!除了那張臉皮上上,還不是個做甲近賣命的賤底子貨!
朱湛實在不忿,把方才心裡話挑挑揀揀說出來一些。
賀凜無動于衷,差不多的玉石頭,木匠曾家後院花圃裡鋪了一大堆,确實沒什麼稀罕。
見她全然不理,朱湛心裡的小冊子翻頁翻出風來,刷刷下筆,必要好好在攝政王跟前禀報,叫她糟踐了好東西!
便叫二人與她同乘,陳氏兄弟聚坐後轎。
齊紫手腕晃個沒完,轎夫跟着動作,似有什麼隻他們聽得的響動,賀凜留心瞧見她袖子裡藏着半白半紫的手串。
兩轎以極快速度前行着,路邊的樹木匆匆閃過,便是汗血寶馬,也沒有這麼快的腳程。
行坊的八個轎夫,輕功高超,力氣奇大,比一般的馬車快了三倍不止,加上陵蘭北州已離得不遠,三日路程,半日即到。
說回張家小院,廚房裡竈火已滅,星火灰燼餘溫保着粥熱,等到哥哥回來正好吃得上。張阿花把賀凜兩人的衣裙晾起來,坐在小院裡擇菜等哥哥。
她哪裡知道,這一等能等到天黑。
張阿生去到米鋪,才扛了米踏出門口。就見路對過一個男人鬼鬼祟祟扛着個麻袋竄進巷子。
麻袋裡裝的什麼,張阿生一眼就瞧出來,麻袋口掉落的一隻耳環,更驗證了他的猜測。
不曾多想,米暫存回掌櫃的處,急急忙忙追進巷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