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麼早！”老張笑着上前去，“蝦還沒好，要不先來碗面？”

“行吧，先對付一口。”老楊看着累到了的樣子，扯了一張靠背椅坐下去。

大塊頭的身子往後靠去，凳子發出一點不堪重負的聲音。

敏銳地聞到了他身上的油腥味，老張回來把自己剛才教仇斯嶼時拌好的幾份面拿過來，加上花生米、酸蘿蔔、酸豆角，就遞到了老楊面前。

“楊哥……”細紅提了一袋子鴨貨過來，扯開袋子，“嘗嘗？”

“唔……”老楊眼皮都沒掀，不客氣地大口往嘴裡送，面倒隻吃了一口就停了。

“楊哥，你這是做什麼去了，餓成這樣？”燒烤佬搭着腔，“要不，我給你再炒個飯？”

“炒個飯，再來一手牛肉。豬肉就不要了，老子現在聞到豬肉味都想吐。”老楊回答得利索。

“你去找他了？”老張直接搬到他旁邊來洗蝦。

“找他？！”老楊哼聲，“老子把他攤子都掀了。敢到七街來做這種害人的事。細紅娃都沒了。”

老張擡眼，目光從細紅身上掃過。

他記得，昨晚上回去，王湘蘭還沒睡，和他說了，細紅去醫院，是準備做人流的。

這麼快就沒了？

還不歇？！

“楊哥，這……”細紅臉色微白，想說什麼，被老楊丢出U盤的動作打斷，“證據在這裡，你收着，要是覺得不解氣，告他也行。我絕無二話。”

“不了不了……”

聽細紅支支吾吾的話，老楊多看了她一眼：“幾個意思？”

“孩子，我反正是要拿掉的。”

細紅這話一出，老楊停住筷子，擡眼看她：“你們兩口子為了得個崽，沒少受罪。尤其是你，娘家婆家都給你壓力。我是聽說了的。”

細紅略有猶豫地開口：“我要離婚。”

“這……你們倆口子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老楊掏出另一個U盤，“不過，你要離婚，是不是因為這個？”

“不全是。”看到U盤的一刻，細紅眼裡的猶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非行不可的堅定，“他在外面有人了。”

“咔……”老楊一口咬啐了進嘴的鴨脖子，扭頭問老張和燒烤佬，“這什麼世道啊？！連他這樣的人，都還能外面有人，我……我……”

他指着自己，“我”了半天，沒說出下文。

老張對他家的情況略有所知。

老楊媳婦似乎是瞧不個老楊的，不管他在外面多受人敬重，不管七街多離不得他，不管他給了妻子多少錢，不管他對婚姻多麼忠誠……好像，對于老楊媳婦來說，他就隻是個提款機。

但這種事，老楊自己不說，老張自然也不會提。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老張把處理好的龍蝦丢旁邊的盆裡，含糊一句，“合适的鞋子穿上腳才舒服。”

隐隐的，他有點慶幸，又有點自得。

他與王湘蘭，雖然是相親認識的，決定結婚的時候欠考慮，但他對王湘蘭上了心，王湘蘭也處處以他為重，竟比尋常的夫妻相處更為和睦。

“楊哥，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回？”眼看老楊不打算接話了，細紅急道。

“你們倆口子的事，我怎麼幫？”拍了拍自己的臉，老楊笑道，“我的手伸不到别人家裡去，我的臉皮，也沒那麼厚。”

“隻要你和我去，站在旁邊看着就行。就像個圍觀者就行。我會報答你的。”細紅看着老楊，一字一句，認真地道。

老楊點了根煙，掀起眼皮，靜靜地瞧着她。

煙霧，從老楊唇間緩緩升起，遮住他的神色，也擋住了他看細紅的雙眼。

煙至一半，他問道：“什麼時候？”

細紅欣喜：“就現在！”

“現在？！”老楊看一眼吃到一半的鴨貨，和才吃一大口的涼拌面，“你連頓飽飯都不打算讓我吃啊？”

“回頭你想吃什麼都行，我請！”細紅急道。

“讓女人花錢，像什麼樣？”笑着擺手，老楊話風一轉，用夾煙的手指着細紅，對老張道，“但她細紅算是女人嗎？細紅請客，那我是一定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