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

三段記憶被審判完畢。

法官們咆哮，但最終熄滅，像被迫承認他們“甯願帶着罪，也不願忘記”。

下一刻，副本提示浮現：

【記憶庭審結束】

判決結果：保留記憶。身份維持。

獎勵：影頁借閱卡x1（可查看一段非己身份者的真記憶）

懲罰：沈墨污染值提升至72%，需盡快淨化

兩人離開法庭時，陸昭側頭，看着沈墨泛紅的眼角：

“喂，你是不是哭了？”

沈墨：“沒有。”

陸昭笑得痞：“可我就是喜歡你現在這樣——不裝、不冷，也不想跑。”

沈墨别開臉，卻沒否認。

—

他們走出法庭，走廊盡頭，一面書頁織成的黑幕緩緩飄落，仿佛一場沉默的舞台劇落幕。

但圖書館從不真正閉館。

真正的試煉，才剛剛開始。

他們從假書館出來後，門扉自動閉合，空氣驟然變冷。

一條狹窄幽長的走廊浮現眼前，牆壁皆是黑曜鏡面，腳步一落，便被無聲吞沒。

沈墨皺眉：“這不是普通的通道。”

陸昭低頭看地面，一排紅字正在緩慢浮現：

【副本名：無音回廊】

【副本特性：全面剝奪五感之一——本次為“聽覺”與“語言中樞”】

【禁止一切語言溝通，請用心跳、觸覺、信任前行】

【誤判彼此真實身份者，将陷入“永恒失語”狀态，直至副本結束】

陸昭愣了下，立刻指着自己耳朵做了個“聽不見”的手勢。

沈墨點頭——他也感知到了世界的靜默。他們被完全剝奪了“聽覺”與“言語能力”，包括讀唇術。

不僅無法發聲，連寫字的動作也會被系統判定為“語言意圖”，強制抹除。

這是一場徹底剝奪外在溝通的副本。

隻有心跳、眼神、碰觸……才是真實的溝通方式。

走廊中光線黯淡。每隔一段，便有一張人臉形狀的面具懸挂于牆上，嘴巴裂得誇張，似乎在無聲尖叫。

他們一前一後走着。

走廊轉角處，沈墨忽然駐足。他發現地闆上浮現兩個選擇：

【1. 放開對方，讓其獨行十米，證明其“不是僞造體”】

【2. 拒絕放開，系統将強行切換視角——你将以“對方”的身體進入其記憶】

這是一場考驗信任的試煉。

沈墨低頭，看了眼陸昭。

陸昭也看到了那兩行字。他先是皺眉，然後，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沈墨的手。

他後退一步，用眼神對沈墨說：

“我願意，哪怕你懷疑我。”

沈墨站在那裡，手還保持着被握住的弧度。

他沒有移動。

五秒後，他緩緩走近陸昭，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不再猶豫。

下一刻，系統提示：

【您已選擇“交換視角”試煉】

【副本開始：你将以對方身份進入其“情感記憶核心”】

黑暗陡然降臨。

沈墨的意識墜入一片赤紅記憶海。

畫面中，是一間破舊的古董鋪，昏黃燈光下，陸昭靠在櫃台後，左手在止血，右手卻在組裝那枚裂開的青銅羅盤。

他在低聲罵自己——聽不見内容，但能看見神情。

他當時剛從某次副本中爬出，渾身是血，卻第一時間打開沈墨留下的通訊器，一遍遍嘗試聯絡他。

沈墨站在記憶之中，看着那晚的陸昭——焦躁、不安、脆弱，卻又固執。

下一幕，是雨夜。

沈墨污染值失控，趴在地上像野獸一樣咬牙喘息。

而陸昭……他脫下外套，不顧雨水，一步步走近，用身體遮住沈墨，用最後清醒的意識喚醒系統強制淨化程序。

沈墨終于明白，那晚陸昭說的不是“走開”，不是“你瘋了”——

而是：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黑暗退去。

副本提示浮現：

【交換視角完畢。你看到了他的“選擇”。】

【沈墨信任值：+20】

【當前污染值：72%→74%（深度情緒共鳴導緻波動）】

—

回到現實的走廊，沈墨緩緩睜開眼。

陸昭正在看他，眼神有些不安，卻又倔強。

沈墨忽然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肩，把他拉近——

然後低頭，額頭輕輕抵在陸昭胸前。

他感受着那顆心髒的跳動，砰砰，緩慢但堅定。

他在用自己的身體說：

“我信你。”

陸昭睜大了眼，有些驚訝。

沈墨閉上眼，緩緩張口，無聲地吐出四個字：

“我也是人。”

不是任務者，不是道具，也不是圖書館的棋子。

他們彼此都是，對方唯一能确認“活着”的證明。

走廊盡頭，最後一扇門打開。

那是出口，也是進入深淵封印前廳的通道。

他們将接近圖書館的最初秘密，也将面對“人皮圖書館”的真正源頭——那本無法歸還的書。

沈墨睜開眼，周圍是一片墨色大廳。

牆壁上懸挂着成百上千的“人皮書頁”，它們微微顫動，仿佛在低語。

這不是幻覺，是“深淵的呼吸”。

陸昭站在他身側，表情罕見地沉了下來。

他認得這裡。

這裡，是陸家祖宅後山的封印祭壇。

百年前，陸氏一族曾以血契之術，封印“深淵殘頁”于圖書館之中。代價，是将族中一人獻祭為“書主”，其靈魂将永遠無法轉生，成為圖書館的永恒守墓人。

而那一位——

“是我祖母的妹妹。”陸昭低聲說，喉結輕滾，“她當時十八歲。”

沈墨轉頭看他，眼裡晦暗不明。

這一次，副本不再是單純的解謎遊戲。

它要他們回溯血脈的罪——以及，選擇是否重蹈覆轍。

系統提示浮現：

【請從封印儀式的五位角色中，選擇一人代入】

【1. 書主（将被獻祭）】

【2. 執封人（執行封印，失去記憶）】

【3. 編目者（記錄者，污染加速）】

【4. 見證者（無法行動，隻能旁觀）】

【5. 叛徒（打破封印，可逆轉結局，但自身将永遠被圖書館追殺）】

沈墨看了陸昭一眼：“你選哪個？”

陸昭頓了幾秒：“叛徒。”

沈墨眉心一跳：“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陸昭隻是笑了下，語氣輕得像玩笑：

“我可以讓整個圖書館追殺我，但我不想……再看你去當那個‘書主’。”

他緩緩靠近沈墨，低聲：

“我欠太多人命了，沈墨。你不是其中一個。”

**

沈墨沒動，隻是問：“你選叛徒，是為了救我？”

陸昭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也不是你能替的？”

陸昭愣了下。

下一刻，沈墨也選下“叛徒”。

系統暴動。

【警告：叛徒身份沖突。即将啟動雙重鏡像副本——“舊封印的重演”】

整個世界顫動，場景分裂成兩條線：

一條，是沈墨成為叛徒，試圖撕開封印、喚回人類身份。

一條，是陸昭成為叛徒，想以自身為鎖，替代那已死的少女。

這不是遊戲。

這是兩個靈魂，對彼此命運的極限反抗。

**

副本中的“人皮書頁”開始扭動，沈墨踩着沉重的地面前進，身後是一行行詭異的筆迹：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眼神嗎？】

【他本可以走。是你讓他留下。】

【你也在害怕他離開。】

走廊盡頭，一道透明鏡面出現。

鏡中，浮現出陸昭十八歲時的模樣——他站在雨中，身後是熊熊燃燒的舊宅，眼中什麼也沒有，像一具沒有心髒的空殼。

沈墨站在鏡外，看着他，心髒在疼。

那一刻他意識到：

不是陸昭欠他，是他欠陸昭一個選擇——

選擇留下，選擇相信，選擇并肩。

**

走廊盡頭，封印儀式重啟。

五道陣法緩緩啟動，中央那本“空白書頁”正等待着被填入“書主之名”。

沈墨忽然轉頭看他，眼裡是壓了太久的情緒：

“陸昭。”

“嗯？”

“這次你别攔我。”

陸昭眼中有光驟然炸開。

“你真要去？”

沈墨低笑：“我要去……但不是送命。”

他抽出自己那本記錄副本的“污染手記”，狠狠扔進了祭壇中心：

“我要讓它記住我們兩個，不是記住我們的犧牲。”

封印書頁開始震顫。

—

最後階段開啟。

【請選擇結局方向：】

【1. 以自己獻祭，完成古老封印】

【2. 替換書主機制，融合污染書頁，與圖書館共生】

【3. 打破封印，引導深淵向現實蘇醒】

沈墨看着陸昭，第一次問：

“我們，要不要毀掉這個地方？”

陸昭沉默許久，然後點頭：

“隻要你還在，毀了也行。”

他們，終于站在了圖書館的最深處。

不是作為道具，也不是作為犧牲品。

而是——作為彼此的見證。

深淵的裂縫漸漸閉合，黑色的霧氣消散。沈墨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于某種脫離現實的虛空。

他睜開眼，眼前一片白光。

接着，現實的感官一一回歸。

空氣的溫度，陽光的強度，甚至是那輕微的耳鳴，都讓他不由得猛地吸了一口氣。沈墨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白牆，心跳緩緩平複。這是……現實。

然而，旁邊的陸昭，卻依舊保持着沉默。

“回來了？”沈墨聲音微微顫抖，問道。

陸昭緩緩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片刻後，他低聲回答：“回來了嗎……我也不知道。”

他擡起手，指尖劃過額角，像是在确定自己還活着，确定他自己依舊站在這片真實的世界裡。

沈墨注視着陸昭，心中一陣悸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與陸昭的距離。雖然他們經曆了太多血與火的記憶，但回到現實後，許多東西似乎都在改變。

“這就是你一直說的‘現實’？”沈墨問，盡量保持冷靜。

陸昭沒有答話，而是轉頭望向窗外。陽光灑進來，照亮了窗台上的塵埃，他的目光卻依舊空洞，仿佛穿越過了時間的邊界，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是的。”陸昭終于開口，“但也許并不全是。”他頓了頓，緩緩補充，“深淵并沒有完全消失，它的痕迹，依舊留在了我們身上。”

沈墨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陣顫抖。他明白，陸昭并沒有說錯。深淵的氣息，人皮圖書館的記憶，那些他們曾為之而戰鬥的力量，依舊不會輕易消失。

他們的世界，和深淵連接過的世界，仍然在交織。

突然，沈墨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号碼。

他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陌生的聲音：

“沈墨，恭喜你們成功完成副本，但你們是否認為，真的逃離了所有的束縛？你們所做的一切，是否意味着結局？”

沈墨的心猛然一跳。他看向陸昭，眼中顯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是‘圖書館’的聲音。”

陸昭眼中閃過一絲愣神，随即冷靜道：“你應該早就知道，這一切隻是新的開始。”

電話那頭依舊傳來聲音：“你們不再是‘人’，你們的記憶已經成了圖書館的一部分，永遠無法抹去。你們從未真正脫離過——深淵的世界。”

電話挂斷，沈墨和陸昭對視一眼，眼神交織在一起，沉默了很久。

“現實……是假的？”沈墨低聲自問。

陸昭看着他，嘴角微微揚起：“或許吧。圖書館的輪回未必能打破，深淵的裂縫總會重新張開。”

沈墨眯了眯眼：“如果說這就是命運，那我們是否可以改變它？”

“改變？”陸昭的笑意不減，“我們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有些東西，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沈墨沒有再說話，他知道，深淵的“存在”仍然在不知不覺中影響着他們的每一個決定。

最終，他們站在窗前，俯瞰着下方的街道。人來人往，平凡的生活依舊。

但他們心中，深淵的印記依然如影随形。

陸昭看着沈墨，突然問：“你相信，曾經的那個選擇真的能改變一切嗎？”

沈墨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心情漸漸沉靜，像是終于接受了什麼。

“我不知道。”沈墨終于開口，“但我們曾經選擇過，我們會繼續走下去。無論深淵如何改變我們，這個選擇，永遠是屬于我們的。”

陸昭輕輕點頭。

“是的，無論現實如何，我們都會繼續走下去。作為見證者，作為彼此的見證。”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他們的身影。現實，仿佛在這一刻悄然改變——但它依然無法改變他們内心深處，那份屬于彼此的信念與選擇。

人皮圖書館，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