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車廂·哭面廂（三）—迎接命運的審判

冥婚新娘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四周的血色霧氣如同濃烈的迷霧，籠罩着整個車廂。那道飄動的紅紗中，依稀可見她的輪廓，眼中閃爍着深深的哀怨與憤怒。

“你們，終于來了。”她的聲音低沉而幽幽，如同從千百年深淵傳來，帶着無法言喻的怨念，“你們将面臨命運的審判，而我，是你們的審判者。”

沈墨與陸昭互相對視，雖然他們已然準備好迎接一切未知的挑戰，但冥婚新娘的突然話語，卻讓他們的内心無法平靜。

“命運的審判？”沈墨冷靜地問，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我們為什麼要迎接審判？難道不是你被命運所困，才會成為這一切的起點？”

冥婚新娘沉默片刻，面容逐漸清晰，她那張美麗而蒼白的面龐上滿是痛苦的痕迹，仿佛是經過歲月與死亡的洗禮，已無懼任何人的眼光。

“命運的審判，背後隐藏着你們所有人無法逃避的真相。”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你們每個人，都是這場冥婚祭祀的參與者。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列車的犧牲品。”

陸昭的眉頭緊鎖，心中的疑惑和警覺愈發強烈：“犧牲品？什麼意思？”

冥婚新娘幽幽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帶着無盡的痛苦與冷笑：“你們每一次踏上這列車，都是為了某個更大的目的而活。這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一個個任務，而是為了抛棄自我，為了成為這列車的器物，為了換取自己所求的東西。”

沈墨心中一震，終于有些明白了冥婚新娘所指的内容：“你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列車的祭品？”

冥婚新娘點了點頭，目光鎖住了沈墨：“你是最特别的一個，沈墨。你承載着不屬于你自己的記憶，穿越了無數個空間，而你的存在，本身就構成了這列車的詛咒。”

陸昭的表情也變得異常複雜，面具下的目光沉重：“所以，才需要審判我們，消除我們身上的詛咒？”

“正是。”冥婚新娘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仿佛在講述一段曆史，“你們無法逃避這場命運的輪回。這列車上的每個人，都被命運深深束縛，而唯一能夠打破這束縛的方法，便是面對審判。”

“審判？”沈墨不禁皺起了眉頭，“我們該如何面對審判？”

“面對自己。”冥婚新娘的回答猶如一記重錘，砸在兩人心頭。她的雙眼深邃，似乎透過他們看見了更深的秘密，“面對你們心中真正的恐懼，面對内心最黑暗的部分。你們的命運，始終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無論是厮殺、背叛，還是救贖，審判的真相，都藏在你們的内心。”

沈墨的手微微顫抖，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回想起那些共同度過的日日夜夜，回想起那些看似平靜卻充滿謎團的旅程——他和陸昭，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離這場無盡的命運遊戲。

“你說我們無法逃避。”陸昭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但我想告訴你，我從未想過逃避。”

冥婚新娘微微一愣，看向陸昭的眼中帶着一絲複雜的情感：“你想打破命運的桎梏，但你是否了解自己真正的恐懼？”

陸昭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指尖緊緊抓住自己胸前的青銅羅盤，仿佛它在回應某種無形的力量。每一次羅盤轉動，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強烈的牽引，仿佛命運的力量正在逼迫他做出選擇。

“如果你不面對它，你永遠無法擺脫這列車。”冥婚新娘的話語如同冷風，吹進沈墨和陸昭的心中，冰冷的氣息讓他們幾乎無法呼吸。

沈墨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我們并非無力改變。命運不該是我們無法掌控的牢籠。”

冥婚新娘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你們以為能夠逃脫？每一次的逃避，都會讓你們更加深入其中。每一次的反抗，都會使你們更接近命運的枷鎖。”

沈墨握緊拳頭，心中的決心越來越強烈。他望向陸昭，深深地看入那雙眼中。陸昭的目光依舊冷靜，但那種不甘與決心，在他眼中不言而喻。

“我不相信逃避就是唯一的選擇。”沈墨低聲說道，“不管多難，我會繼續走下去，和你一起。”

陸昭輕輕點頭，面容複雜，卻不再言語。他擡起手，指尖輕輕觸碰到沈墨的肩膀，仿佛在給予他某種無聲的支持。

冥婚新娘緩緩閉上眼睛，最終，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空氣中的血霧：“既然如此，那就迎接你們的命運審判吧。”

伴随着冥婚新娘的聲音消失，整個車廂開始劇烈震動。沈墨與陸昭感受到那股來自内心深處的巨大力量湧現，仿佛一切都在朝着無法逆轉的方向推進。

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命運的審判，實際上是他們自己心靈的解脫。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無法逃避自己内心的恐懼與秘密。而隻有面對這些，他們才有可能打破這一切，找到通向自由的鑰匙。

詭異的霧氣彌散開來，紅紗褪去，車廂四壁竟變成了銅鏡。

密密麻麻的鏡面如藤蔓般蔓延，嵌在牆壁與天花闆上。每一面鏡中，都映出兩人的影子——卻不是現在的模樣。

有的鏡子裡，陸昭身穿獄服，眼神空洞，一手沾滿血；有的鏡中沈墨背對衆人，正為無名死者擺放遺物，臉上毫無悲喜。

“這……”沈墨擡頭看着一面鏡子，鏡中的他滿臉是血，雙手掐住某個看不清臉的人的脖子。

“這是我們？”

“是你心裡最怕的樣子。”陸昭走到他身邊，盯着那面鏡子，喃喃低語，“你怕自己變成沒有感情的怪物，而我……怕的是你離開。”

沈墨一怔，偏頭望着陸昭：“你說什麼？”

陸昭沒答，走向另一面鏡子，那裡面的他披着喜服，面具半敞，臉上寫滿了絕望。他将手中的紙新娘輕輕焚燒，紙灰飛揚中，陸昭喃喃：“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不确定，我值不值得你陪到最後。”

“你一直懷疑我？”沈墨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懷疑所有人。”陸昭苦笑，“你知道的，我這人心裡有刺，信不得光。”

車廂中央，一道聲音驟然響起，正是冥婚新娘的回聲：“你們二人，心中皆有執念。若無法看清鏡中之我，便永困哭面廂。”

沈墨沒有再說話，而是緩緩摘下自己的哭面傩。他的目光落在陸昭臉上，聲音低啞：

“我從不怕你有刺。怕的是你把我拒之門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埋進這詛咒裡，連出口在哪都不肯看。”

陸昭緊緊盯着沈墨，喉結滾動，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發澀。

“你說你怕我離開。”沈墨擡手，将面具重新戴上，隻露出一雙眼，“可你以為我陪你走這麼遠，是因為你值得不值得？”

“不是嗎？”陸昭的聲音幾乎是本能地反問。

“不是。”沈墨盯着他，“是因為我願意。”

那一刻，陸昭腦中轟的一聲，很多年壓在心底的東西一下碎了。他第一次在這列詭異的車廂中，眼中泛起了真正的情緒。

他想靠近沈墨，可鏡面突然碎裂，無數道裂紋蔓延出來，空氣中響起冥婚新娘最後的低語：

“既然你們已審視彼此之心……那麼，迎接真正的傩神吧。”

轟然一聲，車廂盡頭的門緩緩開啟，長長的連接走廊中，一尊被鐵鍊纏繞的傩神像正浮現在煙霧深處。

它手持銅鈴，臉戴怒笑雙面傩，額心之上赫然嵌着一枚早已失落的**“陸”字族印**。

沈墨胸口一緊，青銅羅盤猛然發燙，滴落黑血。陸昭腳下一軟，臉色慘白，幾乎站不住。

“這是……陸家的祖像？”沈墨皺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

陸昭咬牙搖頭，笑容苦澀：“我隻知道我們家的詛咒源于傩神，卻沒想到……它被困在這列車裡。”

沈墨一把扶住他，眼神不容拒絕：“不管你背後藏着多少秘密，下一節車廂，我都和你一起走。”

陸昭睜大眼，喉頭一動，終究沒說出那個“謝謝”。

門，開了。

而前方的怒笑雙面廂，正等着他們揭開百年前陸家與傩神契約的真相……

——秘章·血脈咒印·陸昭之謎

怒笑傩神像前，青銅羅盤劇烈旋轉，指針不再指向任意方位，而是徑直對準陸昭胸口。

沈墨察覺到不對勁，正欲伸手，陸昭卻忽然跪倒在地，捂住心口，指縫間滲出殷紅的血。

“我……看見了……”他低語，面色蒼白，額頭浮出一道暗紅的印記。

那是一個古老的傩字篆形，如同烙鐵印上肌膚，散發着淡淡的紅光。

“陸昭！”沈墨上前扶住他，卻發現他的身體正微微顫抖，像是某種記憶正在強行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