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煥登時一懵,渾身一滞。
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新的微博号已注冊通過。
“嘿,我給你買宵夜了。”
有人推門進來,外屋傳來陳亦媛的聲音。
梁煥強行收回注意力,飛快關掉打開的網頁,站起身走到客廳,也跟陳亦媛打了聲招呼:“嘿。”
陳亦媛一臉春風,兩下蹬掉高跟鞋,套上拖鞋踏進屋來,把夜宵往桌上一扔,就貓咪似的靠進梁煥懷裡:“一周沒見上了,想我不?”
梁煥沒有準備,被陳亦媛的重量一沖撞,向後蹬了半步。他的腰被陳亦媛雙臂環繞着,雙手在片刻的無處放置後,慢慢圈到她背上。
“嗯?想我沒?”沒聽到回答,陳亦媛又問,她的臉幾乎和梁煥貼到一起,聲音也越發纏綿。
“想啊。”梁煥答。
陳亦媛就“噗嗤”一聲笑,一口熱氣吐到梁煥脖頸上,癢呼呼的。
梁煥:“今天怎麼有空來?”
“原本是沒空的,但我今天完成了一項大任務,項目進度往前跳了一大步!所以就能來找你啦。”她得意着。
“還是你厲害。”梁煥的佩服是真心的。
陳亦媛嬉笑着,把梁煥抱得更緊:“我們都厲害,以後越來越厲害!”
梁煥應和着笑了下,又想起什麼來:“對了,你弟弟的鞋我買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他把自己從陳亦媛的雙臂裡脫開來,轉身去角落裡拿鞋。
“你買的怎麼會不行?大挑剔鬼。”陳亦媛碎了一口,接過鞋盒來打開,大聲一歎,“這麼酷!我那傻弟弟肯定樂死了!”
說着,她揚起下颚,在梁煥臉上親了一口:“謝謝。”
梁煥左臉上多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口紅印,他看不見,但感覺到了些許濕潤。他沒有伸手去擦,也沒有反親回去。
這不奇怪,不過這二人的日常。梁煥總是冷冷清清,陳亦媛早不在意他那放不下來的紳士架子了,反正女漢子能屈能伸,敵守我攻就是。
“哎,我好渴,你的水給我喝一口呗。”陳亦媛一個轉身,向卧室裡的寫字台走去。梁煥通常會泡杯茶放到寫字台上,什麼時候都能在那裡找到水喝。
陳亦媛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還沒咽下去,眼神就瞟到了擺在電腦旁,打開着的畫冊上。
“這什麼呀?”她吞完茶後,問。
梁煥沒反應過來,跟進卧室一看,才發現自己忘了把畫冊收起來。
他心頭“咯噔”一下,站在卧室門口遲疑了一刻。
陳亦媛的眼睛盯在翻開着的《重升》上,臉上一片不知所雲。
梁煥看了她兩眼,鎮定下來,退了幾步,遠遠坐到床沿上。
“畫冊。”他簡簡單單答了兩個字。
陳亦媛放下水杯,将整個畫冊翻過來,露出封面瞧了瞧:“诶?畫展?你去看畫展啦?”
“嗯。”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愛好?”她轉過臉來,戲谑地看着梁煥。
卧室裡隻開着一盞放在寫字台上的台燈,隻能照亮梁煥半邊臉。他面部肌肉松弛,隻有那反着光的口紅印,做着唯一的表情。
“被同事拉去的。”他聲音淡淡。
“李俊?”
“不是,别人,你不認識。”
陳亦媛撇撇嘴,側身半靠在寫字台邊緣,低頭俯視畫冊。她念了一遍封面上的大字,單手從頭往後一頁一頁地翻。
她翻得很快,那速度連走馬觀花都趕不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厚厚一本冊子翻過了一大半。完了她總結一句:“挺好看啊。”便合上了書殼。
梁煥靜坐着,沒答話。
陳亦媛好奇完,便朝梁煥走過來。但她才走兩步就停下了,詫異地指着窗戶邊的角落:“诶?那不是你的琴嗎?上面怎麼不放東西啦?”
梁煥愣了,一下子答不出話。那天彈了以後,他都沒碰過琴了,但确實沒把移開的東西搬回去,連原本蓋着的那層布都沒蓋回去。
這兩日,他偶爾也會看見那處同從前不一樣的擺設,每每看到,都會冷不丁地愣上幾秒。但他從沒産生過要把那些東西恢複原樣的心思,他覺得,他更願意看到一架表面沒有任何遮蓋物的,裸露着的鋼琴。
陳亦媛走到鋼琴邊,納悶兒着看了看:“你彈琴了?你不是說不愛彈了嗎?”
梁煥不鹹不淡地:“最近壓力有點大,前兩天很煩躁,彈兩下能解壓。”
陳亦媛沒有立刻回應,挨了半分鐘才說:“我是覺得你有點低落,那你感覺順點兒了?”
梁煥下意識扭頭去看她,下意識提高了音量:“沒,我挺好。”
陳亦媛盯了他一會兒,确認他神色無恙,才又露起笑意,雙臂一橫抱:“你不要擔心太多,以咱倆的能力,還能過不好嗎?”
梁煥頓了下,跟上她的思路:“嗯,我知道。”
陳亦媛滿意地轉過身去,居高臨下瞧了瞧這鋼琴,放開一隻胳膊将琴蓋擡起來,翹起一根手指點了幾下,卻沒聲音。
“電源沒開。”梁煥說。
“哦。”她找了找,按下開關,然後又用手指零零星星點了幾個鍵。
幾個幹巴巴的鋼琴聲響,像不會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幾下,便栽了跟頭。
梁煥坐在床沿邊,一字不語。
“梁煥,我還沒聽過你彈琴呢。”陳亦媛忽然說。
梁煥頭也不轉,木然地答:“你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