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就是傳說中把黑闆報畫出油畫質感的才女?"他彎腰撿起籃球,指尖無意識地轉動球體,橡膠表面的紋路與她畫中的籃網線條奇妙地重合,"老陳總讓我們去觀摩,說你們畫的迎客松比真樹還挺拔。"他忽然壓低聲音,像分享一個秘密,"其實我早該想到,能把光影畫得這麼活的人,眼睛裡一定住着星星。"
上課鈴突然撕裂了清晨的靜谧,驚飛了花架上的麻雀。蘇瑤這才發現自己的蝴蝶發卡歪了,慌忙用畫夾擋住發燙的臉頰:"我、我要去美術教室..."話沒說完就轉身跑開,畫夾裡的畫紙發出細碎的響動,像某種隐秘的約定正在生長。跑過拐角時,她忍不住回頭,看見林宇正站在原地翻看她遺落的速寫——那張畫着紫藤花架的水彩,被他小心翼翼地夾在籃球和臂彎之間,像捧着最珍貴的禮物。
美術教室的門虛掩着,松節油的氣味撲面而來,混着新拆的素描紙的草木香。蘇瑤把畫夾放在畫架上,發現那張畫着林宇背影的速寫邊緣有塊淺灰的印記——是他球衣上的汗漬,此刻在晨光裡泛着珍珠般的光澤。她忽然想起物理課學的動量守恒定律:兩個物體相撞時,動量會發生轉移。那麼剛才的碰撞,是否也讓某種東西在彼此之間流動?比如,他眼中的熱望,她掌心的溫度,還有畫紙上那道意外的汗漬,都成了時光的顯影液,讓某個瞬間在記憶裡慢慢定影。
窗外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咚咚"聲,伴随着男生們的笑罵。蘇瑤望向操場,看見11号正在運球折返跑,陽光穿過他揚起的手臂,在地面投下晃動的光斑。她摸出便攜速寫本,快速勾勒出那個奔跑的剪影,這次特意在衣角畫了隻極小的蝴蝶,翅膀紋路與他護腕的車線完全一緻。筆尖劃過紙面時,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忽然明白,有些相遇從不是偶然——就像九月的陽光必然穿過香樟樹的枝桠,就像她的畫筆必然遇見屬于它的模特,在這個蟬鳴漸歇的清晨,在青岩高中的拐角處,寫下所有故事的第一個逗号。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閨蜜小羽突然指着電視屏幕驚呼:"快看!體育部在播林宇的專訪!"蘇瑤擡頭,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裡,汗濕的球衣緊貼着脊背,正在回答主持人的問題:"其實赢球的關鍵,是學會在強光下看清籃筐——就像有人能在陰影裡看見光的形狀。"他忽然轉向鏡頭,嘴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比如今天早上,我就遇見了一位能讓陽光在畫紙上跳舞的人。"
食堂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小羽猛地戳她胳膊:"說的是不是你?!"蘇瑤低頭咬住勺子,番茄湯的熱度蔓延到耳尖。她想起畫夾裡那張被汗水洇濕的速寫,想起他指尖劃過畫紙時的溫度,忽然覺得九月的陽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而某個關于青春的故事,正從那個充滿松節油氣味的美術教室,從那張沾着汗漬的畫紙,從兩個少年慌亂的心跳聲裡,悄然拉開了序幕。
放學收拾畫具時,蘇瑤發現畫夾裡多了張字條,不知何時塞進去的。泛黃的便簽紙上,是陌生卻剛勁的字迹,帶着籃球運動員特有的力度:"你的畫讓我想起老體育館的天窗,陽光會在下午三點變成七道金線。如果可以,想請你畫一幅《光的十二種形态》——當然,我可以當你的人體模特。"落款是個簡筆的籃球,旁邊綴着隻振翅的蝴蝶,翅膀邊緣還暈着淡淡的钴藍色。
她望向窗外正在傳球的校隊成員,11号球衣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陽光穿過他的指縫,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像誰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人間。蘇瑤忽然笑了,提起炭筆在字條背面畫了個舉着畫夾的小人,正把顔料潑向空中的籃球。顔料落下的軌迹,恰好形成蝴蝶翅膀的形狀,尾尖還拖着一道長長的暖橙色——那是夕陽吻過籃闆的顔色。
香樟樹的影子在操場上慢慢拉長,紫藤花架的卷須又悄悄攀高了一寸。有些初遇是命運的分鏡,有些碰撞是時光的伏筆。當九月的風掀起畫紙上的蝶翼,當籃球場的陽光穿過十七歲的指縫,兩個少年在香樟樹下的相遇,早已超越了簡單的邂逅——那是藝術與熱血的初吻,是光影與心跳的和弦,是所有未完待續的故事,最溫柔的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