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後的清晨，畫室門口堆着個紙箱。蘇瑤打開時，看見修好的蝴蝶發卡躺在最上層，旁邊是本貼滿便簽的戰術本，每一頁空白處都畫着小蝴蝶，翅膀上寫着：“12.15忘記買赭石顔料——扣分”“1.3錯過速寫課——補畫三幅人體”。

“我查過了，”林宇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羽絨服上沾着未化的雪，“美術聯考和聯賽的日期差三天，足夠我坐飛機去看你的開幕式。”他遞過保溫杯，裡面是她最愛的熱可可，杯壁上用奶油畫着隻振翅的蝴蝶，“老陳說，真正的強隊懂得暫停，就像你畫素描時會退後觀察全局。”

蘇瑤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在球館看見的場景：他蹲在地上修補她的畫稿，用膠帶粘好撕裂的雪地圖案，護腕下的新傷還滲着血。“其實我害怕，”她忽然開口，“害怕你的世界越來越亮，而我永遠在畫布背後。”

“傻瓜，”林宇忽然握住她的手，把蝴蝶發卡别在她發間，“你知道我為什麼總把戰術本帶在身邊嗎？因為每一頁都藏着你的影子——這裡是你畫的防守重心，這裡是你教我的光影留白，”他指着本子裡的塗鴉，“而我的護腕，”他摘下舊護腕，露出裡面新換的，繡着她名字縮寫的蝴蝶圖案，“從來都是你的畫布。”

陽光忽然穿透雲層，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蘇瑤看見他羽絨服口袋露出半截畫紙，是她上周作廢的《雪夜蝴蝶》，他卻在空白處畫滿了籃球軌迹，每條弧線都精準地穿過蝴蝶翅膀。“我買了新的畫架，”他指向牆角，“可以折疊的那種，以後我訓練時，你就坐在旁邊畫，這樣——”他忽然臉紅，“你的顔料不會凍住，我的護腕也有了專屬設計師。”

畫室的暖氣片再次發出嗡鳴，卻比以往溫暖許多。蘇瑤摸着新護腕上的刺繡，忽然想起物理課學的能量守恒：他們曾把彼此的時間兌換成夢想的燃料，卻忘了愛情本身就是永不枯竭的光源。此刻他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就像初遇時香樟樹下的陽光，穿過所有誤會與風雪，終于在彼此的瞳孔裡，凝成最清澈的光。

“其實我畫了幅新畫，”她指向畫架，《雪地裡的蝴蝶标本》上，穿11号球衣的少年正接住飄落的畫紙，雪地上的腳印串成蝴蝶形狀，“蝴蝶翅膀上的雪，是用你的護腕纖維拓印的。”林宇湊近，看見畫中自己的掌心，藏着極小的“SY”縮寫，像粒落在雪地裡的金粉。

窗外的雪開始融化，露出下面的籃球場線條。林宇忽然掏出手機，相冊裡存着他連夜趕制的“時間計劃表”：早六點陪她調顔料，午間速寫課畫戰術圖，傍晚聯賽直播時她的畫架就擺在觀衆席第一排。“老陳說，”他笑着搖頭，“他從來沒見過球員帶着畫夾去客場，但我告訴他，”他握住她沾着顔料的手，“我的畫夾裡，裝着比冠軍更重要的戰術——如何讓愛情和夢想，在同一個冬天裡，都不被雪覆蓋。”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畫架，蘇瑤發現玻璃罐裡多了片新的銀杏葉，上面用金粉畫着雪天的蝴蝶，翅膀邊緣寫着：“原來最溫暖的光，不是來自天窗或聚光燈，而是你為我留着的，畫室裡的一盞燈。”她忽然明白，那些曾經以為的疏遠，不過是時光在為他們的未來鋪路，就像雪地裡的腳印，看似各自延伸，卻終将在某個拐點，彙集成振翅的軌迹。

雪水從屋檐滴落，在地面敲出清越的響。林宇幫她支起畫架，畫布上的少年正對着她微笑，而她的筆尖，正為他球衣上的11号，添上一抹永不褪色的、屬于春天的钴藍。這個冬天的雪，終将融化成他們畫布上的水彩，而那些在風雪中緊握的手，那些在誤會後坦誠的心跳，都将成為時光最動人的顯影——證明愛情從來不是單行道，而是兩條交疊的軌迹，在夢想的坐标系裡，共同描繪出屬于他們的，永不凋零的蝴蝶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