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日在相安無事與驚心動魄中飛逝,陸錦堯好像真的在給自己放假,公司的事情隻是簡單過目,更多時候是坐在壁爐邊看書、躺在沙發上淺眠。在秦述英通電話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也不打斷,就站在一旁看風景或點一支煙,等他結束再視其心情遞上一杯朗姆酒,或一盞普洱熟茶。
他們的交流并不多,在平靜中暗流湧動,各不相讓。陸錦堯試探秦述英情緒變化的方式開始發生一些奇怪的轉變——牙尖嘴利瞞不住身體的僵硬與顫抖。
從玩牌到彈鋼琴,鑒賞名畫到品茗嘗酒,陸錦堯發現秦競聲并沒有把這個兒子教得像秦述榮一樣油頭粉面。秦述英不會這些也不感興趣,可陸錦堯非要貼着他教,保持一個看上去不逾矩實際卻略顯親密的位置,居高臨下地審視着秦述英每一絲細小的反應。
秦述英覺得自己像是他閑來無事養來解悶的寵物,想起來就逗一下。
夜幕降臨,陸錦堯正教秦述英打台球。灰綠的絨面桌台上弓起的手背比母球還白幾分,被另一隻手牽着架起。
室溫有些高,陸錦堯挽起了襯衫袖口,皮膚的溫度肆無忌憚地包裹着被他強行架在台球桌前的人。秦述英頭一回知道陸錦堯力氣這麼大,看上去颀長挺拔的身形居然能直接箍着肩膀讓他不能動彈。
“手往後,你個子太高了,擊球會受限。”
陸錦堯捏着他的手臂往後拉,十分體貼他是左撇子這件事,換到了另一邊握着他的左手手腕:“放松,别捏這麼緊。”
“……”
陸錦堯得以肆無忌憚地透過襯衫觸摸那道傷痕——比他想象中還要長,還要深,隔着一層布料也凸出得那麼明顯,蜿蜒着從手背根部蔓延到小臂中間。陸錦堯佯裝無意地用力捏了捏,隻感受到秦述英仿若被掐住七寸的敏感顫抖,沒有因為疼痛而回縮的條件反射。
“松手。”秦述英咬牙道。
陸錦堯充耳不聞,手換到了對方的肩膀上,另一隻堪堪圈住他的腰,手掌微微往外,用的是面對女性的紳士手。
“太高了,角度不對,”陸錦堯帶動着他往下壓,秦述英像是在躲他的觸碰,可陸錦堯自始至終也隻是圈住他,并沒有貼到他的脊背,“伏下去一點。”
秦述英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球桌上,想着陪陸錦堯玩完這一局就能被放過。升騰的溫度讓他渾身發熱,曾經戀慕過的人就貼着自己的耳邊講話,他不可能毫無動搖。
他閉了閉眼,桌上的手撐起蓄勢待發的弧度,再睜開時目光專注,似乎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虛環在腰上的手驟然發力,秦述英被陸錦堯一整個往懷裡一帶,脊背上的身軀下壓,修長有力的手不由分說地帶動他動作。
“砰——”
紅球被母球擊打到邊緣,按照測量般的角度精準滑入袋中。
“Double.”陸錦堯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一個單詞,直起身,離開得很快。
秦述英被他方才突如其來的舉動震得頭腦發昏,緊貼的胸膛和脊背、攬住腰的手臂,按着手背的手心。
可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教學,尤其發生在同性之間,更不存在任何冒犯的可能。
陸錦堯撐着台球杆倚坐在桌邊,為了方便活動散開了袖口扣子,小臂因為用力可見清晰的線條與經脈,他放松肩背半仰着頭,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
秦述英移開目光,脫離了陸錦堯的禁锢,他隻想趕緊離開。
“不再玩會兒?”陸錦堯看着他欲走的身影開口,“不喜歡?”
“沒興趣。”
陸錦堯頗為遺憾地站起身,自顧自地将殘局擊破。他手腕微微下沉,看上去十分輕松。清脆的撞擊聲與精準的入袋前後腳到來,陸錦堯勾起唇,英俊的面龐意氣風發:“Clearance.”
秦述英腳步一頓,陸錦堯預料到似的,又仿佛不在意,自顧自在一邊點起煙。
“Clearance!極限清台!牛啊錦堯!”
“陳真!輸了不準反悔!”
一些遙遠的記憶随着喧嚣的叫喊湧入腦海,十六歲的陳真是學校的斯諾克王者,在台球桌上未嘗敗績。整個台球休閑室會被他明令禁止抽煙,他自己半靠在台球桌邊,咬着一根海鹽味的棒棒糖。
具體的賭約是什麼忘了,大部分時候都是陳真單方面挑釁陸錦堯,陸錦堯被煩得實在受不了了才應一局。這會兒陸錦堯正忙着處理融創的事務,被陳真以這樣起哄又拙劣的理由拖住,難免有些煩躁。
他解決的方式是放陳真在大半場肆無忌憚地壓制自己,直到最後一局才極限清台,根本不給陳真再次碰球的機會,讓陳真在一邊幹着急卻無從挽救。
他以這樣壓倒性的方式徹底讓陳真閉了嘴,至于賭約的内容,他也不在意,微微挑眉緻意,取了外套就走。
陳真輸了球正窩火,怒氣沖沖地走向角落裡發愣的秦述英。
台球室的卡座裡燈光昏暗,陳真看不清秦述英的表情,一通火沒處發就開始耍大少爺脾氣:“喂,求人辦事能不能有點眼力見!這個時候來找茬是吧?”
秦述英也懶得重複是陳真約他來的這種基本事實,他收回視線,狀似漫不經心:“陸錦堯很喜歡打台球嗎?”
“哼,他什麼都不喜歡,大概隻喜歡他家的公司。”陳真冷哼一聲,偏偏這樣的人學什麼都快,沾上手了就離精通不遠,這種天賦真看得人火大!
陳真沒好氣地往旁邊抽屜裡掏出一個文件袋,擺放得随意,給得毫無顧忌,仿佛困擾秦述英這麼久的問題在這群富二代眼裡根本不算個事。
秦述英接過,默默将袋口封上,珍重似的按進懷裡。他不太會說謝謝,隻是向陳真點點頭:“以後有什麼需要,來找我。”
“現在就有。”陳真立刻道,語氣裡的火氣都還沒褪幹淨,“你知道這東西怎麼來的嗎?”
秦述英不做聲,看着他等着下文。
陳真咧嘴一笑:“秦家的破事兒,當然是陸家最清楚。我問錦堯一要他就給了,不過給得這麼幹脆估計也不是什麼核心涉密的東西。诶,咱們做個交易怎麼樣?我把你介紹給陸錦堯認識,等你跟他混熟了自然就能套出你想要的。但是你得聽我的,怎麼樣?”
秦述英在聽到能夠走近陸錦堯的世界時眼前一亮,但立刻掩藏住,堅定地搖頭拒絕,并幹脆地離開。陳家和陸家的争端愈演愈烈,陳真想在陸錦堯身邊安釘子的心昭然若揭。他不可能成為别人傷害陸錦堯的刀。
陳真不依不饒地威脅:“你可想好啊,你要是現在走,我幫你的就到此為止了沒其他的了!我還查到你在學校的身份是假的,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