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天色暗沉如墨,在呼嘯的風聲中,翻牆的腳步聲幾乎微不可聞。
宋知明微微揮手,身後跟着的數名黑衣人便四散開來,悄無聲息地潛入楚家的各處房屋當中。
相較于其它富得流油的京官,楚正業家的宅子顯然低調許多,統共這麼大的地方,無須多久就翻了個底朝天。
“提督,并未找到謝忠說的東西。”不多時,幾名喬裝的東廠高手便紛紛來回禀。
他們此行是為了幫宋知明尋找一本名冊,這還是拿謝忠的兒子做要挾,謝忠才供出來的下落。至于這名冊的樣子,誰都沒有見過。
但楚家并不像有的樣子。
“再搜搜,”宋知明立于屋檐下,修長的手指穿過連綿的水簾,雨點紛紛揚揚落在他掌心,一片寒涼。
閃電劃過夜幕,照亮他的臉。
正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屋裡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那聲音在喧嚣的雨聲當中顯得極其細弱,饒是如此,宋知明頓時便覺察到了。
他幽幽轉身,正好對上一雙清澈的眸子。
楚湉顯然是剛醒,水光潋滟的眼眸透着點點懵懂,呆愣愣地瞧着他。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方才潛入屋裡的手下便率先一步一掌劈暈了她。望着癱倒在地上的楚湉,來福沖宋知明比了個手勢,詢問提督是否要将人處理掉。
東廠想要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法子,何況隻是一個家中失勢的女子,簡直是易如反掌。
隻要宋知明一聲令下,明天的上京城裡就會傳來楚湉突然暴斃的消息。
來福朝地上看了一眼。就是可憐了她這張絕美的面皮。女子雙眸緊閉,面容依舊絕美,白皙的肌膚、小巧的瓊鼻,一頭烏黑的秀發如傾倒的墨汁般散開,整個人宛若一朵被狂風吹落的嬌花,美得讓人不忍心下手。
隻是可惜了,他家主子絕不是此等會憐香惜玉的人。比起冒着被暴露的風險留她性命,來福壓根不用想都知道,提督會讓他直接将人處置掉。
“慢着。”宋知明叫住了正準備動手的來福。
來福全然未料到,提督竟會讓他将人搬到榻上去,還令他把一切痕迹全數抹掉了,僞裝成了從沒發生過的樣子。
做完這一切,來福已經是汗如雨下。
“大人,”來福一時間拿不準宋知明的意思,帶着疑惑問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莫非這次是先銷毀證據再殺人?隻是為何搞得這麼麻煩?
“嗯,行了。”宋知明随意應了聲,絲毫沒顧及到來福瞪大了的眼睛。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片混沌。
任由外頭暴雨敲打着窗扉,緊閉的窗子紋絲不動。
幾人從屋外進來,身上皆是一身潮氣,被屋裡燃着的餘炭一烘,身上泛起絲絲暖意。
被這暖熱氣息裹挾的還有一股幽幽的香味。女子身上柔軟的甜香,像是用上好的花瓣浸染而成,彌漫在閨房的每一處。
來福看出來,宋知明微微蹙眉,似是不喜這股子甜膩膩的味道。他忙道:“屬下這就去取傘過來,主子稍等片刻。”
宋知明愛潔,在雨夜穿的夜行衣都是防水的油蠟布所制,唯恐沾染上雨水,隻是難免這麼大的雨會沁濕鬓發,來福此舉也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考慮。
上次葛術惹得提督不高興,可是以辦事不力的名義處罰了三十大闆,現在還疼得躺在床上叫喚。來福可不敢冒這個險。
本來容納三個人還有些窄小的屋裡,在來福走後頃刻間空曠了許多。
宋知明沒有點燈,提步就要跟着出去,正當他要掩門之際。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細細的呼喊:
“别,别走!”
楚湉眉頭緊縮,兩隻手不住的撲騰,似乎拼命想要抓住什麼,淚水淌了一臉,喉嚨裡發出哽咽的聲音。
宋知明前去查看,發現楚湉的眼睛緊緊閉着。
原來人沒醒,隻是在做夢。
嘤嘤的哭聲,像隻受傷的貓兒一樣,哭得宋知明本就煩悶的心中又添幾分惱意,若不是沒有查清楚楚家當年的所作所為,他早就讓她永久閉上嘴了。
楚湉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如此接近,依舊沉浸在夢中和父親離别的悲傷裡,哭得愈發悲切。
宋知明轉身欲走,卻忽然瞧見楚湉枕下露出的書冊一角。他伸出手,一把抽了出來。
封皮隐隐泛黃,書脊處磨損的痕迹明顯,顯然是經常翻閱,褶皺清晰可見。宋知明定睛一瞧,竟是一本《法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