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女子怎麼會讀這樣晦澀的書，宋知明心生疑窦。

然而還沒等他翻開，楚湉細長的指甲就劃過了他的臉。刹那間産生了一道細細的紅痕。

來福很快将傘取回來了，遞傘的時候自然注意到了宋知明臉上平白無故添上的傷口，外皮已經沁出了點點血珠，這暗紅的顔色擱在他臉上格外詭異。

漆黑的夜色難掩此刻宋知明周身散發的凜冽寒意。他劍眉緊蹙，暗色的眼眸中怒火翻湧，好似即将噴發的火山。

來福倒吸了口涼氣，這傷除了裡頭躺着的那位還能是誰弄的……想不到他才離開這麼半刻，這楚家姑娘竟闖出這麼大的禍事，竟然敢在提督臉上動手……

這下他可真無力回天了，隻求提督的怒火不要殃及他才好。

屋裡的空氣好似被凍結，來福推開門後大氣都不敢出，一時竟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這時屋外有人來報：“大人，照您的吩咐又找了找，依舊沒看見。”

聽聞這話，宋知明緩緩轉頭，目光如利刃般掃過楚湉，卻并未下令。

“走。”

來福忙跟了上去，等他冷靜下來稍稍思索，才驚覺這已經不是提督第一次在這姑娘的事上破例。

他偷偷觑了躺在榻上眉頭緊蹙的楚湉一眼，難道是提督看上這姑娘了不成？

……

宋知明次日一早便應皇帝的傳召入了宮，因為臉上這傷，還被皇帝揶揄了一番。

幽閉的殿内，燭火搖曳，光影如魅，元帝服下丹藥，吞吐了口氣息，擡眸便見宋知明臉上那道醒目的紅痕。

“愛卿這是怎麼了？竟敢有人在你的臉上留痕，墳頭草怕是不知有多深了吧。”

“還是說，是哪裡的紅粉佳人，竟入得了我們宋大人的眼睛？”

宮中宮規森嚴，卻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宮女和太監若是私下裡看對眼，得了恩準是可以結為對食的，隻是皇帝從未想過，這件的事竟會發生在宋知明身上。

宋知明外貌看起來渾然不似太監，顧盼間英氣四溢，絲毫沒有太監身上慣有的畏縮和谄媚，若不是太監，應當也是上京城裡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

不過相貌自然是不重要的，最讓景帝滿意的卻是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辦什麼事都幹淨利落，從不會拖泥帶水。

借着他的手，景帝可以辦許多的事。

而且宋知明身後沒有根基背景，任用起來也絲毫不用顧忌其它。

然而這樣心狠手辣、神鬼皆屠的人，竟然會讓女人近身，瞧瞧，多新鮮。

“難怪上次給你指的女官你瞧不上，原來早就金屋藏嬌了，”皇帝眼底帶着幾分戲谑。

宋知明躬身，微微行了一禮，面上波瀾不驚，推脫道：“陛下别再來咱家打趣了，不小心碰到的傷口而已，哪來的什麼女人。”

殿内服侍的太監一一将這些見聞聽了去，轉頭就說于别人聽。齊雅兒原本嬌豔的小臉上杏眼圓睜，仿佛罩上一層寒霜，手中的絲帕被她狠狠攥緊。

她是宮中掌管文書典籍的女官，三月前禦前侍奉之時，宋知明恰好也在。皇帝随手一指，竟笑着要将她許配給宋知明。

宮中誰人不知道宋知明的行事做派，一不小心就是在鬼門關上徘徊，何況還是個閹人，齊雅兒怎能願意？她這樣才貌卓絕的女子，又有家中的關系脈絡，出宮後什麼樣的人家不能找……

饒是滿心不甘，齊雅兒也不敢在禦前頂撞。

誰料宋知明隻是看了她一眼，就拒絕了陛下的賜婚。

這對齊雅兒來說，本該是天大的好事才對，可不知為何，宋知明看他的那一眼竟成了她這幾月來宿夜難寐的夢回。

起初，她是慶幸，後來不知為何，竟演化成了羞憤。明明周圍人都在替她鳴不平，可是齊雅兒卻覺察出不是滋味來。

他一個太監，憑什麼拒絕她？她難道入不了他的眼嗎？

後來，宋知明每次入宮時，齊雅兒都不免格外上心，令人多方打探。

齊雅兒心事重重，穿行于宮道之間，途經一處偏僻宮巷時，忽然有個高大的身影陡然出現。

“齊女史的手伸得未免太遠了，竟然在陛下面前插眼線。”宋知明沉沉地凝視着她。

陽光恰好落在他黑如點漆的眸子裡，本來幽深如潭的瞳仁，刹那間好似被璀璨星光點亮，齊雅兒刹那間呼吸一滞，心跳如鼓。

齊雅兒的視線下移，把他臉上那道刺眼的紅痕盡收眼底。她一眼便看出是女子劃出的指甲印，怎麼可能是别的傷。想到此，她的心竟湧上一股酸澀來。

更讓她難過的是，他身上隐隐有股女人香浮動。好似清甜的果香，又好似馥郁的玫瑰花香。

齊雅兒瞪大了眼睛。

這香味，她好似在楚湉身上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