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鵑驚得張大了嘴巴:“不結婚又怎麼了?”
柳漾沒想到她是這個态度,笑道:“你不催你家秦飛?”
馮鵑說:“催有什麼用,現在的小伢都有自己的主意。”
柳漾故意問:“他要是跟你說,一生都不打算結婚,你也不催?”
“我看也不至于,不過也說不定,網上都說現在兒子比姑娘多,兒子結婚難。”馮鵑對沈母好奇,“她是媽,教育不了姑娘,找你幫忙教育?”
柳漾搖頭:“維維說她不結婚不要伢,他們接受不了,快把她逼死了,她跑去外地了,她求我讓維維回來。”
馮鵑聽不下去:“一生還長,說不定哪天就結了,不結也不能把她逼死吧?是不是親媽?”
馮鵑居然很開明,柳漾很驚奇:“她媽覺得她叛逆,還說我站着說話不腰疼。”
馮鵑教她:“下次再找你,你就問她,是愛姑娘還是愛面子,她不就是怕别人說閑話,說家裡有個姑娘嫁不掉。”
病人幫腔:“别人随口一說,不往心裡去,就她聽到心裡去了。”
馮鵑嘎嘎笑:“說得好!别人貪污受賄,吸毒賭博,你問他們怕不怕别人說。要是怕,這個世界上哪會有人殺人放火?”
服務員們做完體檢來找馮鵑,馮鵑告别:“店裡人還沒招齊,她再找你,你喊我。要是她不是要面子,是怕她家姑娘不結婚,老了孤獨,那就多留點錢給姑娘。我看她年紀跟我差不多,再賺個20年錢不成問題。”
霍萍萍吃了止疼藥睡着了,霍母陪在旁邊。室友哭哭啼啼來了,她說自己被男朋友蒙在鼓裡,不知道他朋友會調戲人,霍母找他們要醫藥費,他們隻肯出三千,宣稱主觀上沒有傷害人的意圖,從樓梯摔下去也是因為霍萍萍酒量差,他們救不及。
霍母打了室友一耳光,室友一怒而走。有個病人家屬提醒霍母去找酒店要監控,但室友的男朋友稍微精明點,可能已經找人抹去了。
霍母在煙酒行賣貨,工資不高,但醫藥費不便宜,護士長擔心霍萍萍醒後,她又會責罵女兒,遞給她一瓶飲料:“那個室友年紀輕輕心就不好,你打她一巴掌,她搞不好記了仇,你記得找學校,幫你姑娘換個宿舍。别人欺負她,你是後盾,你再怪她,她就一點後路都沒有,可能會走彎路。你不想她走彎路吧?”
柳漾不知道霍母聽不聽得進護士長的話,但多少孩子在父母處得不到經濟支撐,更得不到精神安慰,外面的惡人稍微給點甜頭,她們可能就中計了,就此走上彎路。哪怕意識到是糖衣炮彈,仍破罐子破摔了,隻因那虛假的溫暖,她們都不曾從親人那裡得到過。
交班時,柳漾去看霍萍萍,果然聽到霍母抱怨醫藥費太高,借錢難,言下之意是女兒不懂事,柳漾問:“她爸爸呢?”
霍母沒好氣地回答:“死了!”
那就是不管娘兒倆了,女人的人生想來也不容易,所以女兒被人欺負,她首先想到的是又給自己惹事了。但是“監護人”三個字當中有個護字,她卻忽略了,給予女兒的隻有指責和要求,而不是愛護。
柳漾調慢輸液速度,去護士站拿了兩包别人送她的牛肉幹,塞給霍萍萍:“一定要熬過去,畢業參加工作,經濟獨立了,就會好起來。”
但經濟獨立了,霍萍萍也還得跟這個辛苦把她撫養大的女人牽絆,仍會被惡語相加。可是這個人,明明是這世上最該和她彼此善待的人。回家的路上,柳漾打電話和沈維聊天,沈維聽到最後,哭了。
沈維還在試用期,隻能拿基本工資,誰調休她都得頂上,這些都能克服,畢竟能多學點東西。前天,醫院接收了一個病毒性腦炎患兒,護士錯将醫囑甘露醇拿成了甲硝唑,等到發現時,甲硝唑已經輸入患兒體内,當天下午,患兒醫治無效去世。
患兒的父母狀告醫院,警方和衛健委已聯合調查,如果證明兩名當班護士的誤輸液行為和患兒死亡存在因果關系,她們将會承擔刑事責任。
這件事一出,沈維和同事們人人自危,壓力很大。她和其中一名護士低頭不見擡頭見,代入對方想了想,更是不寒而栗,她不僅害怕草菅人命,丢了工作,更害怕如果當事人是自己,被爸媽知道,他們沖口而出的隻會是:“叫你跑那麼遠?!”
這話沈家父母說得出來。他們怎麼可能不心疼沈維,但第一反應卻往往是責備。柳漾憤然:“在你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說話不考慮你的感受,你又怎麼能考慮到他們其實是在心疼你?”
沈維啜泣:“讓他們肯定你的優點太難了,從小到大都沒聽到過,還美其名譽中國人都含蓄,免得你驕傲自滿。但揪你的錯處,他們是天生的好手,還富有創意。”
柳漾也哭了。陳玉蘭和柳志華複婚,她接受了,沈維逃到那麼遠,跟她爸媽斷聯,她爸媽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接受女兒不婚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