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甯縣縣衙,上挂“明鏡高懸”的匾額。
匾額下方,溫昭身穿官服,頭戴烏紗,坐得端正筆挺。
趙籮筐跪在下方,整個人抖得就像篩子,面色雪白,神色恍惚。
蘇隐蹲在他的身側,二話不說,先後拿起趙籮筐的左右手,撸起他的衣袖,手背和手臂上有明顯的抓痕,雙手虎口處更有暗紫瘀傷。
蘇隐垂眸,打開身邊的仵作箱子,從裡面拿出折疊妥當的白帕,帕子裡面是枚玉扳指。
蘇隐隔着帕子,拿起玉扳指,将它放在趙籮筐的手腕處,淤痕與玉扳指重合。
蘇隐斂神,直身而立,朝上首的溫昭行禮道:“回禀大人,趙四雙手皆有抓痕,虎口皆有瘀傷。”
“不僅如此。”蘇隐頓了頓,指着趙籮筐的手腕處,再将手上的玉扳指遞高,“趙四手腕上的淤痕,與王棟手上的玉扳指重合,應是王棟掙紮時所留。”
蘇隐走上前,将玉扳指放在案桌上,随即側身而立,站在主簿的身後。
溫昭俨然危坐,重拍驚堂木,聲色俱厲,“趙四,證據确鑿,你還不老實交代!”
趙籮筐聽到驚堂木,吓得伏倒在地,身子抖了片刻,猛然直身而跪。
他瞪大雙眼,眼眶滿是血絲,雙手緊攥成拳,“大人,草民是殺了王棟,但草民是在替天行道!”
“他以次充好,是個奸商!幾文錢的青菜,送進後廚翻炒兩下,就賣幾十文的高價!”
“還有!”趙籮筐深吸口氣,面露遲疑,過了片刻,他抿了下唇,再次擡頭。
“還有,他與有夫之婦通`奸!”趙籮筐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胸口明顯起伏,顯然怒火中燒。
“甚至,這對狗`男女,奸`夫`淫`婦,合謀毒殺親夫!”
“嗬——”
衙門外瞧熱鬧的百姓們,聽到這話,登時轟然一片。
“真的假的?王棟平時看起來笑呵呵的,還有膽子幹這種事?”
“奸夫是王棟,□□又是誰啊?”
“平日不見王棟和誰家婦人走得近啊,這個趙籮筐,不會是胡謅的吧。”
溫昭擰眉,再拍驚堂木,兩側衙役齊呼:“威——武——”
衙門外終于安靜下來,溫昭蹙眉看向堂下,“趙四,你說王棟與婦人合謀毒殺旁人,那婦人是何人?你可有證據?”
趙籮筐用力點頭,眼睛明亮,透着詭異的興奮。
“回大人,那婦人便是柳樹村林常發之妻林李氏,草民沒有确鑿證據,但草民知曉他們埋屍的地方,就在柳樹村村尾的竹林子裡。”
是真是假,前往柳樹村竹林一挖便知。
擔心有人通風報信,荀捕頭先行一步,前往柳樹村,将林常發之妻林李氏看押住,溫昭與蘇隐等人,則押着趙籮筐後一步。
蘇隐不拘小節,徑直坐在衙門邊的石階上,随身帶的木箱子就放在腳邊。
日上中天,昨日下了雨,太陽一曬,感覺又悶又熱,蘇隐忍不住皺起眉頭。
蘇隐以袖為扇,一下接一下地扇風,時不時擡眼看向長廊,忍不住腹诽。
這溫昭是個需要梳妝打扮的小姑娘麼,去趟城郊罷了,怎的還要收拾這麼久。
清涼微風從身側吹來,蘇隐下意識回頭,看到魏茂拿着把折扇,蹲在她的右後方,蘇隐随即眨了眨眼。
“魏大哥,你怎麼在這裡?今天不當值嗎?”
魏茂莞爾,右手扇風的動作不停,左手從身後拿出個水袋,遞給蘇隐。
“接連發生兩起命案,衙門人手不夠,荀捕頭讓我過來,跟太爺一道去柳樹村。”
“可不是,連我這個不當值的,都被荀捕頭喊回來了。”
林成蹲在蘇隐的左後方,長歎口氣,“我娘好不容易做回紅燒肉,我才吃了兩口,就被宋雨風抓來了。”
蘇隐接過水袋,仰頭喝了口,摸出懷裡的烙餅,正打算吃,就聽到林成的話。
她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你該慶幸你隻吃了兩口。”
“這話是什麼意思?”林成不解,追問道。
蘇隐笑而不答,悠閑自在地吃烙餅,倒是魏茂眼珠一轉,明白了蘇隐的意思,垂眸忍笑。
說話間,溫昭就從後院出來,走上長廊,一眼便瞧見衙門口的三人。
溫昭腳步微頓,仿若自言自語,“這三人的關系,似乎很是要好?”
毫錐以為自家二爺在問他,想了想便回道:“蘇仵作的師父和魏茂的父親,是親如兄弟的好友,蘇仵作成為衙門仵作後,魏茂對她照顧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