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眨眼過去許久,戚茗姒到揚州來也有半月餘。付媛替她畫的畫像可算大功告成,看着面前繪卷上嬌俏的鵝蛋臉,甚是喜歡。甚至有一瞬間會想,要是她日後的女兒也能生得這般惹人憐該多好。
“茗姒這丫頭,長得真是乖巧極了。”她面對畫卷喃喃,确認無誤後,正想要執筆題詩一首,卻又停滞了動作。不知為何,她的内心有些惴惴。總覺着此舉會落下什麼把柄,讓三人的計劃告吹。
“金枝?”思慮再三,付媛決定還是作罷。題詩并不急于這一時,當前的燃眉之急是讓單老夫人露出把柄來,便輕聲喚金枝進屋。
“少夫人,”傳來的嗓音顯然不屬于金枝,付媛錯愕地轉身朝門外望了望。躬身站在門前的丫鬟是個生面孔,年紀看上去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比茗姒還要小一些,或許隻有十歲出頭。
“金枝姑娘出門替少爺送書函去了,您隻管吩咐奴婢便是。”可能是怕付媛生疑,那丫鬟沒等付媛詢問便自顧自地解釋。
付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将手中的畫卷遞出去,“是嗎?這畫卷替我送到煙雨樓茗姒廂房去吧。”
丫鬟應了聲是,便欠着身告退,快步走入了長廊。
凝珠正倚在暗處候着,将提前準備好的畫卷塞到丫鬟手中,順手拿走了她懷裡的畫筒。她細聲叮咛:“快去快回,隻要說是少夫人送去的便是,其他的話一律少說。少說就少錯,事成之後不會虧待你的。”
敲門聲響起,裡屋卻似乎沒有人應答。
正當丫鬟心急如焚,不知該如何交差,反複在門前踱步時,一男子徑直撞過她肩膀,以至于她沒能站穩摔倒在地。她蹙着眉望向那穿着青綠袖袍的男子,卻隻聽那人操着奇怪的嗓音道了句“抱歉”便消失在走廊盡頭。
那嗓音聽着像是攏喉到極近嘔吐發出來的,雖渾厚,卻怪異十分。男子的聲音,她是聽過守門的小厮吆喝的,似乎并非如此。可若說那是女子的嗓音,她卻又不敢笃定。
誰家女子會裝作男兒身到煙雨樓來呢?
“吱呀”,門開了。
裙擺上的輕紗不偏不倚地落在丫鬟支撐在地面的手,“你是?”
“表,表小姐,奴婢,奴婢是單府的丫鬟,”或許是剛才驚魂未定,她有些嗫嚅,“是少夫人派奴婢來送畫的。”
她打量了一番丫鬟,“生面孔啊,從前怎麼沒在府裡見過你。”
“是,是,回表小姐,奴婢是新進府的丫鬟。”戚茗姒的雙眼微眯,似笑非笑。
規行矩步,不過是有些慌張失了分寸,并不像是府裡剛來的丫鬟。
不過既然她想撒謊,戚茗姒也懶得多問,哼笑一聲便接過了她手中的畫卷,“知道了,回去吧。”說罷便回身掩過了門,隔絕了屋外的視線。
丫鬟的腳步聲漸遠,緊接着又有一陣倉促的腳步接近。
規律的敲門聲在門口響起,一直站在門後的戚茗姒盈盈一笑,拉開了房門。
她将那穿着青綠袖袍的男子拉入房門,又左右窺視了一番,确認沒有旁人看見,這才急沖沖地關上了房門。
男子怯生生地隔着面紗看戚茗姒,看着她動作一氣呵成,輕笑一聲。
戚茗姒甚至沒有擡眼看他,隻是走到桌前倒了兩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他的面前,“請。”
“辛苦嫂嫂了。”她睫毛微垂,絲毫沒有理會付媛臉上那複雜的神情。
付媛原先還想要打趣一聲,她這熟練的動作就像是她當真在煙雨樓金屋藏嬌似的,沒想到被反将一軍,“你就不怕是别的男子效仿着我敲門,混進你屋裡?”
戚茗姒擡眼看着付媛,又上下掃視了一番她身上的裝束,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身袖袍,似乎沒見表兄穿過。”
付媛微笑的神情一愣,一瞬間不知該作何掩飾。她身上的這身裝扮,的确是從李豫和那借來的,畢竟她不可能從單家大搖大擺地穿着男裝出門,無論如何也繞不開李豫和。
隻是她要解釋這位友人,便會面臨着身份暴露的風險。在單閻面前她尚且不敢如實交代,總不能棋差一着在茗姒這敗露吧?
“嫂嫂可認識月孤明?”
戚茗姒猝不及防的一句試探,付媛眼珠子也險些瞪得掉了出來。
“...什,什麼月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