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貓一般的眼睛,泛着點點難以辨别情緒的光,像是早就預料到有客人會到來。
“還要裝嗎。”她冷聲說,“不是你想辦法讓我來的?”
可韓窈卻仿佛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回以微笑。
“我沒說過這樣的話。”
那一點佯裝的、恰到好處的疑惑宛如挑釁,令陸晚檸腦海中繃着的那根弦一刹斷裂,她大步上前,怒目圓睜,情緒噴薄欲出。
可是韓窈非但沒避開那雙眼,反而擡眸問:“怎麼,要打我?”
陸晚檸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我不敢?”
“你膽子那麼大,有什麼不敢?”
韓窈起身,一步步靠近。陸晚檸有很多機會可以後退,可身子就像是被釘在原地一般,死死呆住。
就這樣,她的右手腕被韓窈握住。
随後手掌貼在了那張很久沒有碰過的臉頰上。
“可是。”韓窈輕聲說,“你抖什麼?”
陸晚檸的确在發抖,從手指到手腕、手臂,顫得不成樣子。明明輕而易舉就能甩開,可她就是做不到。
為什麼那麼冰。
韓窈的笑容愈發明豔:“怎麼不打?”她繼續帶着陸晚檸的右手,一點點觸碰自己的臉頰、脖頸,“不舍得嗎?”
“你也知道這不是求人幫忙的态度嗎?”
良久,陸晚檸用力地抽回了手。
“你想要什麼?”
她們兩人之間不需要廢話。
就像韓窈知道,就算她再惡劣,陸晚檸對她動不了手。
就像陸晚檸知道,隻要是韓窈想要的東西,不論怎樣、不擇手段,她都一定要得到。
從韓窈再次出現的那天起,事情就亂了套,這段時間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預兆。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經過精心設計,最終鋪成唯一的一條、往前走的必經之路。
她早就知道的。
……
很多年前,韓窈曾經把一張紙遞給陸晚檸:“寫你的名字。”
“……協議?”陸晚檸皺起眉頭,打量一眼,這幾個字眼對她來說十分陌生,“協議是什麼?”
“就是你我之間的約定。簽了之後,你就是我的玩具了。”
字都還沒認全的年紀,那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幾十條,陸晚檸看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什麼也沒搞明白。
“我……”
“你答應過我的。”
韓窈的眼中流露出微微的受傷。
“要反悔嗎?”
“……”
那張臉表情未變,眸中頃刻泛起的水意卻做不了假。
陸晚檸看不得她傷心,即便心裡有些猶豫,也不由得動搖起來。她糾結片刻,心想算了,反正是自己答應過的事,不就寫個名字嘛?能怎麼樣?
于是,她接過筆,歪歪扭扭地簽了“陸晚檸”三個大字。
“好了吧?”
利索寫字的動作似乎取悅了韓窈,很快,她抿唇而笑:“嗯。”
……
眼前,風吹起桌上裝訂好的紙頁,頁數不算多,在寂靜中發出“嘩啦”的聲響。
和許多年前不一樣的是,這次韓窈什麼也沒有說。
可那雙水盈盈的眼睛仿佛會說話,視線從頭到腳劃過陸晚檸,如同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發梢觸肩。棕色。
她喜歡的長度。
——米色外套,剪裁得很得體,恰到好處貼合身形,勾勒出肩膀的線條,既不過分垂墜也不生硬。
她選的衣服。她喜歡的面料。
都在她想見的人身上。
啊,心情真好。
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事情嗎?
韓窈笑眼彎彎,用指尖敲了敲那份打印出來的空白文件。
——她要陸晚檸再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