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琅缙冷峻面容從不帶半分的笑意,一月中,也隻有五日會在房中陪她,後頭的日子都歇在書房裡。
陳枝意餘光瞥見去請賀琅缙的人,啞着嗓音:“五爺人呢?”
婢女為難的緊,跪在陳枝意的面前:“去請的人回話,五爺說了,軍營尚且有事,一切事,全憑夫人做主。”
這樣絕情的話,謝晚泠想聽不見都難。
她漸漸閉上眼,腹中的疼痛好似少了許多。
連翹哭着晃她手臂,謝晚泠撐着最後一口氣,将方才與連翹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謝晚泠,不願再是賀琅缙的夫人,讓父親母親替我和離。”
最後那句,謝晚泠咬碎銀牙才說:
“這輩子、下輩子,我都不要和賀琅缙有任何關系!”
腹部疼痛不再,一口氣再沒提上來,謝晚泠手臂脫力,滑落在錦榻之上。
……
沉睡許久,謝晚泠被胸膛中的心跳顫醒。
坐起身大口喘氣,手摸上脖頸,眼前被汗珠蒙上一層水霧。
這是在哪?
她是死了還是活着?
頭一個反應,謝晚泠摸向自己的小腹,那裡平坦如初,好似先前經曆的事,都隻是她的一場噩夢。
摸了帕子将汗漬擦幹,謝晚泠頗有些奇怪身上所穿的寝衣,這料子和樣式,怎麼同她瓊星坊的一模一樣?
謝晚泠兩指夾住綢緞,摩挲後,更為肯定是瓊星坊做出的寝衣。
她尚未出嫁前,瓊星坊經她之手,不論錦緞衣裙、還是珠寶首飾,早已成了上京各家貴夫人與小姐都能拿出去耀目的物什。
她自個的東西,向來是有多好就用多好的。
在上京,瓊星坊稱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
寝衣這等貼身衣裳,除了瓊星坊的,别的鋪子她都瞧不上。
謝晚泠低垂着頭,保養極好的烏發散落于身後,遮住她裸/露大片白皙的脊背。
肩頭處有兩條系帶,堪堪能挂在她身上,圓潤肩膀肆意張揚地放在外頭,綢緞絲滑,生怕傷了她每年所耗數千兩銀子養出的嬌皮嫩肉。
貼合她身段的寝衣,把她豐肌秀骨的一面都展露出來。
不過這種寝衣,在她出嫁後,她一件都沒帶去過定遠公府。
賀琅缙那個狗男人,成婚三年,來裕安伯府的次數,掰着指頭都能數出來,讓他發現寝衣,真是癡人說夢。
短短幾息,謝晚泠已能從寝衣知曉如今發生的事。
上天不忍她就那般去了,想必聽到她死前的心聲,又給了她一回機會。
所以,她是回到了自個出嫁前!
如今她還是裕安伯府的大小姐,同賀琅缙,隻有一道多年前,将他們綁在一起的聖旨,除此之外,兩人隻見過寥寥幾面。
“連翹!”謝晚泠尾音上挑,心緒早已平複下來。
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前世的苦和痛,都已經過去,既然重來一世,她不想糾結前世諸多情況,左右她接下來的事,就是将她與賀琅缙的婚事推出去。
家中還有幾位妹妹,給誰都成。
隻要不是她謝晚泠。
連翹端着金盆,放在檀木細牙支架上。
夾缬雲錦羅帳挂至金鈎,連翹笑着蹲下身,“姑娘出了這麼多汗,分明還沒到夏日,姑娘真是怕熱。”
羅帳掀開,謝晚泠面容潮紅褪去些。
她瞧眼外頭的天,已然大白,可到底看不出時辰。
剛要張口,連翹照着她平素的習慣,替姑娘倒了一盞熱茶,“不過卯時,姑娘今醒的這麼早,可是想到定遠公府今日要來納吉,這才睡不着?”
謝晚泠柔荑接過青花釉彩盞碟,不動聲色揚眉。
倒是不用她開口,連翹便将她想知道的都說了,果然還是與她一同長大的人貼心。
隻是今日這日子,卡得也太巧妙。
謝晚泠将茶水一飲而盡,帶走晨起與重來一世的倦怠和驚詫,“不睡了,替我梳妝。”
上一世,納吉的日子賀琅缙并沒有出現。
照着從前的模子,今日他定也是如此。
隻是應付從前的婆母,如今定遠公府的國公夫人陳枝意,謝晚泠自認,還是能做到的。
見不過賀琅缙的臭臉,便能将婚事退了,自此她謝晚泠,想如何活就如何活。
這世間的好事,可讓她占了一大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