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表情這樣?”
林卻語氣溫柔,示意她摘下耳機,故意問道:“不好聽嗎?”
鹿聆頓了下,垂眸,聲音不算大:“這是我的聲音。”
“哦,”林卻微微颔首,旋即嘴角微微上揚,惡作劇一樣反問:“怎麼證明?”
鹿聆蹙眉:“就是我的聲音!”
“你又要怎麼和我證明你是你?”
“我算看明白了,你這一身刺全針對我了。”
林卻終于不再逗她了:“這是我們一起看日出的時候,你在我身邊哼的。”
鹿聆愣住了。
這是她的聲音,她哼唱的旋律。
但那時,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哼唱。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慌忙拿出手機,點進了社交媒體,手指在屏幕上點擊着,确認節目組發布的那條投票微博中。
确認live圖音效是關閉的,緊蹙的眉頭才松開。
“為什麼害怕被聽到?”
林卻按下相機的暫停鍵,一針見血問。
鹿聆瞥了一眼相機,終于還是忍不住伸手把它拿了回來。
“不是害怕。”
她說。
林卻蹙眉:“嗯?”
“我不想變成個麻煩。”
鹿聆垂下眼眸,深吸了口氣,保證自己的聲線沒有顫抖:“我知道,我當歌手的時候也不是多麼有名氣的歌手,但是,但是——”
但是《野莓生長》錄制期間發生的事情,她忘不掉。
初曉站在她面前說的那些話,她也放不下。
說她别扭也好,說她記仇也罷,有些人灑脫看得開,放下了還能繼續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她不行。
她做不到。
究其原因,不是因為不公平的賽制,而是因為初曉。
那個背着琴包,和她在一起躲在琴房裡寫一下午歌,眼睛都始終亮晶晶的人,也成為了那套制度的擁護者。
那件事放在漫長的人生時間軸上看,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一切都在正常進行,冠軍成為了冠軍,其餘人也和初曉說的那樣,商演價格水漲船高。
隻有她一個人被扔在了那個春夜。
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嗎?
是她忮忌心太過?
“——沒有,不是的。”
鹿聆擡起頭,視野模糊。
她使勁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重新變得清晰,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自己流淚了。
鹿聆慌忙低下頭。
刹那間,林卻微涼的指尖輕掠過她眼下薄嫩的皮膚:“呦呦,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鹿聆擡眸看向她,猶豫但點了點頭。
“好乖,”林卻語氣溫柔,“第一個問題,如果那段旋律的聲音不是你,你覺得它好聽嗎?”
鹿聆欲反駁,卻在迎上林卻眼眸的刹那,洩了氣。
她點了點頭,紅暈同時染上了耳朵。
“不要害羞,”
林卻向前一步,擡起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涼,之後更燙了。
鹿聆點頭。
“我覺得很好聽,你的聲音和你的旋律,都非常好聽。”
“好乖,好誠實。”林卻收回手,直起身,“第二個問題,你希望有更多人聽到它嗎?”
鹿聆遲疑了下,林卻正視着她的眼睛,手扣住了她的肩膀,中斷了她思考的時間:“不要思考,現在立刻,告訴我你的第一想法!”
“我不知——”
鹿聆想要掙脫她的束縛,林卻步步緊逼,相機也不慎滾落在地,周遭人群熱鬧,她們之間的互動并不張揚,但隻有鹿聆能夠感受到,她完全淹沒在林卻影子中的時候,幾近喘不過氣:“你知道。”
“告訴我你的第一想法。”
“想,還是不想?”
“鹿聆,告訴我。”
鹿聆的視野再次模糊,她不是愛哭的人。
但那一刻,眼淚生理性的流出。
她嘴唇微微張合,聲音微弱到她自己也沒有聽清。
“很乖,很棒,”林卻彎腰湊近,輕聲地問:“好孩子,再講一次好不好?”
鹿聆擡起頭,望着她。
然後掙開了林卻的手,向後——
一步,兩步,垂在身側的手,張開又攥緊。
“想。”
鹿聆深吸了口氣,終于講出來了。
林卻安靜地望着她,沒有上前,淺色的眼眸仿佛也是沙灘上五彩霓虹中的一個。
“我想它被聽見。”
鹿聆停住腳步,望着她。
她沒有再管眼淚,也無心自己是否狼狽,任由它們一滴、一滴,斷線的玻璃珠一樣砸在自己的皮膚上。
針尖一樣,透過皮肉。
鹿聆捂住胸口——疼。
疼的幾乎要蹲下的時候,天空上,第二輪煙花秀開始了。
林卻抱住了她,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垂上,和煙花的聲音一起。
“呦呦,别害怕,我們走。”
恍如那個午後,她們兩個一同朝着太陽落下的方向奔跑。
而現在,她們也背對着人潮,跑進了遠離人群的沙灘。
——“啪”
相機滾落,
薄荷的氣味,尾調是苦柚,這是林卻的味道。
頭昏沉沉。
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