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想說什麼,狄太太卻死死按住他的手臂。
嚴文斌舉起酒杯:“這貓還是喜歡亂抓人啊,早知道當初李總遷墳的時候,我給您把貓直接埋了。”
山莊的玻璃穹頂外,夜色已如濃墨般暈染開來。我跟在李元身後穿過停車場,他走得很快,黑色皮鞋踩在碎石路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夜風裹挾着桃林的甜腥氣息,吹得我前襟未幹的紅酒漬發涼。
"上車。"他拉開那輛跑車的門,聲音比引擎啟動的轟鳴還要冷。
我攥着安全帶,看着後視鏡裡山莊的燈火越來越遠。父親和狄太太應該還在應付那些賓客,或許正為李元突然帶我離場而惱怒。想到明天要面對的質問,我的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你有治療貓抓傷的藥嗎?"李元突然開口。車窗外的霓虹燈在他側臉投下變幻的光影,襯得他鎖骨處的傷口更加猙獰,他的白襯衣已經被血漬浸透,臉色也越發的慘白。
我想到今早剛睡醒,大波就竄上二樓的陽台給我叼了一隻死鳥,被我趕走後,它又叼了點零碎的東西:"應該有,大波平時看着兇狠,實際上很晚上你的。"我頓了頓,又補充道:"傷口應該不深,或者我們可以去老街上找神婆,她畫了黃符燒成灰泡水喝可以治病。"但是從這裡去老街找神婆,要開一個小時,也不知道神婆在不在。
李元輕笑一聲,方向盤猛地打了個轉,車子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路兩旁是高大的桃樹,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某種竊竊私語。
"溫順?"他扯開領口,露出那道還泛着血的抓痕,"傷口不深?它差點撕開我的喉嚨。"
我盯着那道傷口,莫名想起小時候神婆說過的話——貓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車内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我搖下車窗,夜風灌進來,帶着潮濕的泥土氣息。
"對不起。"我小聲說。
李元的動作頓了一下。
行駛到宅院門口,順着我的視線看去。大波正慢條斯理地舔着爪子,翡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發亮。當李元走近時,它弓起背,發出威脅的呼噜聲。
"滾出去。"李元對着空氣說,不知是在命令貓還是我。
我站在玄關處,鞋底蹭着大理石地面,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愣着幹什麼?"李元脫下沾血的上衣直接扔到垃圾桶裡,"去洗澡。你身上全是酒味。"
浴室的水汽氤氲中,我終于有機會理清思緒。父親今晚的意圖很明顯——他想用我換取與李元的商業合作。但李元的态度卻很矛盾,他既拒絕了父親的提議,又強硬地宣布要接管我的暑假。
我慌忙的跑上二樓,把大波找來的東西拿給李元,好歹鮮血終于止住了,我便到浴室洗澡,進浴室太匆忙了,我沒有拿自己的衣服,一邊的塑封袋裡隻有李元的睡衣——我匆忙套上李元準備的睡衣——明顯大了一号,袖口要卷好幾道才能露出手腕。
推門出去時,看見李元正把一隻摔碎的酒杯和死麻雀踢到牆角。大波嘴裡還叼着另一隻死麻雀站在門廳,門後是呼啦啦大開的入戶門,門口擺滿了死麻雀。
"你父親給你打過三個電話。"他頭也不擡地說,把手機扔給我,"我幫你全挂了。"
我接過,屏幕亮起的瞬間,我看到了十幾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最新一條來自狄太太:「别以為攀上李元就能為所欲為」。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突然不想點開任何一條。
"為什麼是我?"我猛地擡頭問李元,"神婆到底讓你還什麼人情?"
李元突然大步走過來,一把将我按在牆上。他的手掌墊在我腦後,但沖擊力還是讓我眼前發黑。威士忌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着某種苦澀的藥味。
"你以為我想管你?"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誰聽見,"我欠了神婆的,神婆叫我直接還給你,小少爺,是我欠你的。"
我震驚地看着他。
李元松開鉗制,煩躁地扒了扒頭發,他指了指鎖骨,"幫我擦藥。"
窗外突然傳來"喵"的一聲。大波不知何時跳上了陽台,正用爪子扒拉玻璃門。月光下,它姜黃色的毛發根根分明,眼睛像兩盞小小的綠燈。
李元抄起茶幾上的其他玻璃杯砸了過去。玻璃門劇烈震動,大波輕盈地跳開,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找人收拾吧。"他轉身往樓上走,聲音疲憊,"過來給我擦藥,厲星辰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