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驚飛了窗外一隻灰雀。我轉身時注意到門鎖旁貼着張褪色的黃符,朱砂畫的咒文已經斑駁,像是被什麼動物抓撓過。
辦公室中央擺着一張通體漆黑的胡桃木辦公桌,桌面除了三台顯示器外,隻放着一枚銅錢鎮紙——與大波今早叼來的那枚一模一樣。我下意識摸向口袋,銅錢邊緣的齒痕硌着指尖。
"坐。"
李元終于轉過身來,逆光中隻見他單手扯松了領帶。鉑金領針被随意丢在文件堆上,折射的光斑在天花闆上跳動。随着他走近,鎖骨處那道結痂的抓痕從敞開的領口顯露出來,在冷白皮膚上像道詭異的符文。
我陷進會客區的真皮沙發裡,皮革冰涼的觸感透過襯衫傳來。這沙發太過寬大,讓人有種要被吞噬的錯覺。茶幾上擺着個精巧的銅制風水陣,八枚銅錢按八卦方位排列,中央凹陷處積着薄灰。
"你在看這個?"李元突然俯身,陰影籠罩下來。他指尖劃過銅錢陣,在巽位輕輕一敲,"巽水能......"
“濟貧,引财,山管人丁,水管财,巽水更是。”我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李元嘴角揚起譏诮的弧度,"小神棍。"
陽光此刻正照在他側臉上,我才注意到他眼白裡布滿血絲,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梳得一絲不苟的背頭有幾绺碎發垂落,讓他整個人透出一種危險的疲憊感。
牆角保險櫃半開着,露出裡面整齊碼放的文件盒。最上層抽屜裡隐約可見黃符紙的邊角,旁邊竟橫着柄桃木劍——這種本該出現在神婆香案上的物件,此刻躺在商業精英的保險櫃裡,荒誕得令人頭皮發麻。
"别管那些。"李元順着我的視線皺眉,長腿一跨坐在辦公桌沿上,"現在說說你父親。"
他拿起遙控器按了下,百葉窗緩緩降下,室内頓時昏暗如夜。投影儀在牆面打出一張關系圖,厲氏集團的logo被紅線密密麻麻纏繞,最終全部指向中央的王家品牌徽标。
我猛地坐直身體:"你是說..."
辦公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書架上的精裝書噼裡啪啦砸落在地。李元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手掌護住我後腦勺。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百葉窗轟然落地,而窗外——二十八層的高空外——大波正蹲在空調外機上,翡翠色眼瞳透過裂縫與我們對視。
"果然。"李元松開護住我後腦勺的手掌,指腹摩挲着桌面的符紙,"沒有辦法了。"
他轉向我,眼神銳利如刀,"你還不知道大姐姐想對你做什麼嗎?"
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我們沖到窗前,隻見樓下綠化帶裡躺着隻姜黃色的貓屍,身下洇開一片暗紅。它翡翠色的眼睛還睜着,正對二十八樓的方向。
李元的手突然覆上我眼睛,掌心冰涼:"别看。"他的聲音罕見地有些發抖,"貓有九條命的,它沒事。"
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秘書蘇恩驚慌的聲音傳來:"元總!厲氏集團的厲總帶着王家人在大堂,說要見您和...和厲家小少爺。"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對不起。”我給他惹麻煩了。
"别低頭。"他壓低聲音,手指輕輕擡起我下巴,"不是你的錯,不需要感到羞恥。"
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能将整個商業區盡收眼底。李元脫下西裝外套挂好,示意我坐到會客區,他轉身把黃符、銅錢等所在的辦公區上鎖了:"你想喝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他按下内線電話,"蘇恩,先按人數準備咖啡,還有一杯草莓味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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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總,久等了。"
父親帶着狄太太和王家父女走進來時,我正捧着那杯草莓牛奶。奶腥味突然變得難以忍受,瓷杯在我手中微微發顫,在液面蕩出細小的波紋。
"星辰。"父親的目光掃過我手中的杯子,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來元總很了解你的......口味啊......"
王天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套裝,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她轉頭打量辦公室的動作輕輕搖晃。她母親——王董事長——的視線卻牢牢釘在茶幾上的合同上。
李元不動聲色地站到桌前,坐在我身邊:"合同已經準備好了。"他推過兩份文件,"A區十二間品牌商鋪入駐,按前兩天談好的條件。"
王董事長的高跟鞋在地毯上碾出一個小漩渦。她搶在父親前面拿起合同,指甲在紙面上刮出刺啦一聲:"元總,這分成比例是不是寫錯了?"
"沒錯。"李元從抽屜取出鋼筆,筆身在燈光下泛着暗沉的金屬光澤,"厲家占六成,王家四成。"他頓了頓,"當然天芹妹妹這麼可愛,小妹妹代言的産品也可以占六成、甚至更多,但是條件是——"鋼筆尖突然指向我,"把绯聞撤幹淨。"
王家是做新聞起步的,因此整個晉陵城的熱搜都拿捏在王家手裡,王天芹也能在出道的當天,占據所有報道的頭版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