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借個由頭回京。”二皇子将人往僻靜處帶了帶,“軍中突發疫病,軍醫治了近半月沒有一點頭緒,疫病蔓延的速度又有些超出尋常,我與你三哥放心不下,今次回來總歸也是要帶着禦醫一道回去的。”
周知意一怔,不由慌亂起來,疫病最易傳染,又十分難醫,軍中人多一旦無法抑制地四下蔓延,駐地便就與煉獄無異,而她這兩位一向與将士們同寝同食的皇兄,亦十分危險。
沒等她有反應,便已經緊緊扣住二皇子的手,粗粝的手掌直被捏得變了形狀。
瞧着臉色大變,就連方才還紅豔的唇瓣都慘白起來的周知意,二皇子故作輕松地寬慰了一句,“别怕。”
今次的疫病雖來得有些蹊跷,可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從前軍中亦有疫病,我與皇兄處置得都極好,這次亦是如此。”三皇子掐着她的手腕,救出二皇子被捏得清白的手掌,輕聲解釋,“今次不過是各國使臣尚未離去,章奏不好直報此事,這才親自跑這一趟。”
軍中事務最為敏感,如今建邺人多,書信往來總沒有自己親自回來一趟來得方便,再者說,這些日子未曾歸來,總也是要好好述職一番的。
“莫要慌了心神,叫人看出端倪來。”二皇子拍着眼前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親妹的腦袋,一面低聲哄着将話茬又轉會了方才的事上,“今次回來的事情實在不少,方才初審路淩霄,也審出他實在是個城府又深,行事又妥帖的人。”
二皇子啧啧兩聲,讓人聽不出他對路淩霄是否滿意,好在他在此事沒想着賣關子,繼續道,“幸而他對你實在算得上是真心一片。”
“我實在憂心兩位兄長,你們倒好,還有閑情調侃起我來了。”周知意好沒氣地嗔怪一聲,不知是羞惱還是無奈,伸手輕拍了二皇子一下,便再不肯理他們兩人。
“能在你三哥的逼問下全身而退的,這世上就沒幾位,更何況還有我在一旁盯着,瞧着那小子是對你動了真心,你若也歡喜,這親事都可稱之為皆大歡喜了。”
在他的設想之中,隻要路淩霄對自家妹妹動了真心,旁的便算不得是什麼要緊事,左右京中公主府的修葺也已經快要完成,兩人成婚之後居于建邺,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倒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周知意低哼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麼旁的,隻道,“他待我的确極好,隻不知是不是哄人的。”
她這聲歎得極有炫耀的含義在,久未說話的三皇子忍不住輕笑一聲,沖着二皇子使了個眼色,兩人頗有默契地慨歎,“能哄得你高興的人實在不多,他若真有這本事,也算得上是有緣。”
垂眸看向腳面的人忽地擡首,氣呼呼地一人給上一拳轉身就往宴上走。
……
路淩霄不知是何時回到的宴上,獨自一人靜靜待着,在熱鬧非凡的人群之中顯得格格不入,此處與他相熟的人并不太多,許多不過是來見個禮轉身就走的。
他如今的身份越發複雜,在宮宴之上,帝後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收斂一些,即便有相熟之人,隻怕也是不敢在此與他多說什麼都的。
周知意自他身邊走過,忽地又停下腳步整理起并不雜亂的裙角來,“聽聞路公子那處熱鬧了不少。”
她歪着腦袋去看方才還在發怔的路淩霄,眼見着他從雙眼無神變成目光炯炯的模樣,果真這樣的場合還是得有人陪着一道說話才能精神起來。路淩霄學着她的模樣,也歪着腦袋看過去。
“現下才真切感受到秦先生的厲害之處了。”他的眼裡溢出盎然生機,好似當真是因着往來的人變多了而高興。
秦先生并非什麼輕易能見的,見不到他本人,能見一見得他指點得學生總也是好的,建邺不乏好作畫的,路淩霄如今也非單純質子可形容,時時見面說些無關朝政的話,自然也不會有人多嘴。
從前在北陳,能當真隻為賞畫而來的人并不太多,他自也越來越懶得應付,倒實在是不如現今這些當真是為切磋技藝而來的世家子,“也是這些日子才發覺,這日子有趣起來。”
“你倒很是實誠,一點兒也不怕這話給旁人聽見。”周知意越發覺得他今日與從前不同,由内而外地放松下來,整個人終于顯出世家子應有的從容。
“不想對殿下說假話,便就直言了,更何況,這也得多謝殿下才是。”他的眼裡笑意盎然,是當真為着這事高興。
今日在宮中他也聽到了不少議論,其中不乏兩國議親之事,此等場合敢于議論此事,足見周知意的放縱,這樣的放縱也向外人釋放着她自己對此事并不反感的态度。
宮裡的态度最易傳到外間去,也最直接能看出對外間的影響,他能收到越來越多的拜帖其中自也有這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