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氏族人忙于在北都拜會各個世家,待你來我往的諸事結束,也已是半個多月之後的事了。
有了喬羅兩家的幫忙,應氏到底是挑中了一間三進的宅子,這處原是哪位太妃母家的居所,現因家中敗落急于出手,未免惹上什麼麻煩,應氏還特意去府衙查過地契,将一切事情查清才敢安心買下。地段不好不壞,不過離着羅府倒不算遠。雖是還不及建邺應府的一半大,可沒有那樣多的人長居,大約也不會覺得逼仄。
因着有了住處,連帶着周知意也忙碌了起來,暫居别府這樣久,便是收拾東西也要收拾許久。
“瞧着這日頭是越來越大了,都覺出熱來了。”白萱懷裡抱着書房裡方才收拾出來的字畫,小心放入樟木箱子當中,“姐姐前些日子讓做的衣裳還未送來,再拖上幾日,怕是要沒有衣裳穿了。”
天氣漸暖,周知意裡三層外三層的衣裳終于也脫掉了一些,稍輕薄的布料都是應氏帶來的,裁縫繡娘們做得小心翼翼,生怕不經意将這上好的料子做壞。周知意等了許多日子,到底還是将同布料一同送來的衣裳翻找了出來。
她原本的那些衣裳,現下還能穿的并不多,寥寥幾件還是此前為着偷偷出宮方便,特意着應府的裁縫做的,現下這些衣裳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木箱當中,最上邊的那件,還是那日她特意去城中迎表兄時穿的。
白萱幫着将衣裳一件件取出,挂在衣杆上供周知意挑揀。
绫羅垂垂而落,布面平整,刺繡落在其上,栩栩如生。
“到底是建邺的手藝,比别處要好上不少呢。”
不說旁的,隻說這紋案周邊的布料沒有一點褶皺,便就勝過許多繡娘了,還有這剪裁後縫制的細密針腳,筆直平整得幾乎叫人看不出是兩塊布料拼接而成,“難怪姑娘對他們送來的衣裳不甚喜歡,穿過這樣好的衣裳,哪裡還看得上旁的。”
周知意看着那衣裳出神,好一會兒才問,“這便算是好了?”
“這已算是極好了。”她重重點下頭,生怕周知意不信自己的話一般,又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北陳的裁縫怎麼能與我們那兒的相比,自然我們從邊城帶來的裁縫,也是比不上建邺的裁縫,到底是京城的……”
說到京城,她又想起什麼一般,忽而閉上了嘴。如今建邺已經算不上是什麼都城了,再說這話便算得上是謀逆,這府中勉強算得上是安全,但也不能這般混口胡說,以免日後說成了習慣,再難改過來。
“姐姐還是先選上一件衣裳罷,過不了幾日路大将軍便要回北都了。”
路闱領兵在外,能停留這樣久的時日已經很是不易,再待下去,即便皇帝不說什麼,恐怕朝臣們的議論就能給這位大将軍先行定上一個謀逆之罪。
況且南邊各處實在都安穩得很,搜尋建邺許久,也再沒搜出什麼有為周齊複國複仇的逆黨,實在沒有讓這位将軍長久駐守的必要。
“你方才說,是路大将軍自己上的折子,說是要回北都述職?”晨起她說的模棱兩可,自己忙于整理書冊也并未聽得清楚,現下既又提及,便剛好再問上一句。
“聽堂兄說,是路大将軍自己上的折子。”她仰頭略向上看,想得很是認真,“不過此前姐姐入宮,我也聽貴妃宮中的宮女議論,說是皇上想給路小将軍賜婚。”
她不過就隻入宮兩次,頭一回白萱初次入宮,小心謹慎得很,生怕行差踏錯一步,連頭都不敢擡。上一次便是五日前,貴妃召她入宮叙話,因着在宮中待的時間長久,便就将她打發去旁處歇着,想來就是那時聽見的。
路貴妃這些日子對她與路淩霄的親事忽而熱衷起來,加之喬氏一直沒再有旁的消息,皇帝對此甚是滿意。不過皇帝方才重賞過路淩霄,現下再要賜婚,未免也太過看重路家,聽着便就有些不尋常。
周知意眉頭一挑,這怕是皇帝借着此事敲打路闱。
路家方才立了功,若是明旨召回北都,難免被人揣度他們君臣之間生了嫌隙,皇帝心中不痛快,又不願落個疑心深重的名聲,便就隻能想着法子提點敲打。路淩霄婚事這樣上好的的借口自然不能放過。
周知意回想這些日子,路家的長輩除那位貴妃娘娘外,她實在沒有見過第二位。現下在府中掌事的路夫人約是做不得路淩霄的主,可就連路老夫人她也未見過一次。喬儀也曾悄悄同她說過,雖喬氏有意與路家結親,可從始至終,路家人也都不曾主動推進過一次,整個路府上下對路淩霄婚事的反應都叫人覺得古怪。
“我不大懂北陳的規矩。”周知意随手指了一件衣裳,示意白萱取下,待會兒就穿這件,“與正妻同嫁而來的媵妾,其身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