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闱回北都的陣仗極大,皇帝刻意要給這位大功臣顔面,默許城中稍有些身份的人都前去迎接,即便此前他分明是将全部的功勞都加于路淩霄的身上。
原本這樣的場面周知意是不必來的,路淩霄也從未提及此事,像是要刻意将此事掩藏,假做無事一般含混過去。隻是城中的陣仗實在大得讓人不得不關注,故而周知意主動去問了。
路淩霄着人在城門邊上的酒樓之中給她安排了二樓臨窗的位子,坐在其中連身子都不用探,隻消瞥一瞥眼,便能瞧見下邊的景色。
等了好一會兒,下邊才響起惱人的喧鬧聲,周知意眉心緊皺,看着很是不耐。她本不是心緒外露的性格,即便不高興,也極少表現得這般明顯,白萱替她斟好一盞茶水,小聲開口,“姐姐何必要來這一遭。”
應氏族人也再三相勸,口中說着她身份實在特殊,又是被人從宮中救出的,若是露面難免傳出什麼蜚短流長。她是費勁心思,好不容易才叫北都的世家接納,稍稍站穩腳跟的,此時摻和進此事之中實在不很明智。隻是周知意決定的事,少有人能改變。更何況,不論來與不來,願或不願,她都早已經被裹挾進此事之中,脫身不得了。
“不來,又如何能知曉路大将軍有多風光。”她将目光收回,伸手去端面前的茶水,北陳的茶她喝不慣,府中供的一向都是南邊來的,不論好壞,總歸更合口味,更好入口。
手中的這盞茶倒是上好的,隻是煮茶的人手藝不佳,煮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當真是應景,她小口啜飲,直至将整盞茶水飲盡,也不将茶盞放下,“今日來了許多人。”
白萱将視線轉向樓下,甚至不必仔細辨認,便能在人群之中找到許多預料之中的熟面孔。
城中前來迎接的百姓很是興奮,那些熟面孔的臉上也皆是喜悅,路闱騎在馬上,俯下身子不知在與路淩霄說些什麼,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溫馨模樣。整個北都,大約就隻有她們這處是安安靜靜的。
小丫頭觑着周知意的面色,不大敢說話,視線樓上樓下地來回轉動,直至發覺自己面前的這位姑娘實在看着樓下看得入迷,卻沒有什麼異樣,這才安下心來。
眼前的桂花糖糕是周知意近些日子最喜歡的,瞧着澆在糖糕上的澄澈透亮的糖漬桂花,幾乎稱得上是完美的糕點絕不會是這樣建在城南的酒樓能做出的。她将這明顯是府中做好了送來的糕點擺放至周知意的面前,糕碟尚未落定,便聽一句帶着疑惑的問詢。
“那是,二皇子?”
周知意擡着下巴大略點了那人的位置,白萱好一番找尋才找到她說的是誰。
身着紫衣,腰間束着紫玉腰帶,光是這樣的裝扮就知曉,這是皇室中人。皇嗣之中十多歲年紀的皇嗣不少,隔着這樣遠又瞧不見正臉,自然是不好區分眼前這位究竟是誰的。
入宮兩次,也隻遠遠地瞧過這位二皇子一眼,這一眼,并不足以讓她記得清楚,“許也不是,皇嗣之中愛湊熱鬧的當也是不少。”
“不過路貴妃好歹養育二皇子一場,今日這場合他在場,應當也不奇怪罷。”
周知意無奈笑出聲來,隻覺這丫頭實在天真,“今日他在場才奇怪。”
“走罷。”她起身将大開的窗子虛掩,随手理了衣裳上的褶皺,外間車水馬龍,再過不了多久,這些就會将整個街市塞滿,“再等一會兒,便就走不了了。”
周知意今次出門用的車架極為普通,瞧着便像是誰家出門湊熱鬧的姑娘,不會有人太過關注,方才坐定,白萱就要吩咐回府,“不回府。”
她眉頭一挑,“去給貴妃遞拜帖。”
今日路闱回都,先且要去宮中述職。他領兵在外許久,又辦得是這樣要緊的事,沒有半日是說不完的。宮中的事情了結,還得回府去同路老夫人請安,今日這般忙碌,定是抽不出空閑去見貴妃的。
既她在後宮隻能空等着,自己今日也是閑暇無事,不如入宮去給這位貴妃娘娘說說方才親眼所見的盛況。
白萱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卻也依舊照做,“隻是貴妃今日當真會見姐姐嗎?”
“外間這般聲勢浩大,想必貴妃是想見的。”
……
拜帖遞進去不過半個時辰,便就有人出門來請,貴妃宮中的内侍已然識得這位姑娘,又知曉近些日子應氏在都城結交了不少世家,故而對她的态度要比前兩次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