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貴妃對眼前這位應氏姑娘的印象并不算好,卻也實在算不得壞,她隻是不大習慣這種好像一切失去掌控,要被旁人支配的感覺。
兩人相對而坐,皆隻靜靜地沒再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皇嗣殿而歸的侍女匆匆來報,隻說兩位皇嗣皆在殿中,并無異樣,直至此刻,先前一直端坐着的路貴妃這才松下一口氣,緩緩向身後靠了靠。
“聞聽應氏在城東擇定了宅院,不知何時能搬府入住?”
她忽而關心起應氏之事,似乎意有所指,這些日子以來,路家安靜地如同無事發生,甚至連與喬氏的來往也無,也不知是否是要等路闱回都再做定奪。隻是不論路家如何作想,眼前這位總歸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聽長輩們說,那院子已然收拾得差不多了,再過不了幾日,想也就能搬了。”
原本定下的搬府之日便就是今日,不過因着今日街市之上已然足夠熱鬧了,應氏實在也不想湊這熱鬧,左不過她那處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推遲一兩日的功夫,耽誤不得什麼。
“路大将軍今日回都,怕是忙碌得很,不得空閑前去拜訪應氏。”她瞧着周知意的神色,頓了一頓才又開口,“不過本宮會着人提醒兄長,早日去遞拜帖,也好早日将你們兩個孩子的親事定下。”
周知意垂眸淺笑,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樣,倒是沒有多說什麼旁的。
“貴妃娘娘也是孩子心性,即便再喜歡應姑娘,也不好當着她的面說這些的。”嬷嬷輕聲提醒一句,示意路婉在外人面前說得有些太多了。
她這些年插手路家後宅的事實在不少,路闱與路老夫人雖不在意,可後院總還有個會在意的,如今人家是路家的主母,兒女親事自然也是要當家主母去操持的,“這些事自有人去操持的。”
路貴妃冷笑一聲,自是明白嬷嬷是個什麼意思。她與現在的這位路夫人自從前便就不大對付,而後入宮見得少了也就罷了,隻是一經提及總是心中不快。
不過這到底是路府的家事,不好擺在明面上說了叫人看笑話,她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順勢轉了話茬,“應姑娘天人之姿,叫人一見就心生歡喜,快将我此前備好的東西取來。”
站在她身後一直垂首不語的侍女諾諾應下,好半日才取來一隻看着其貌不揚的木盒,打開一瞧,裡邊放着一隻點翠嵌寶的累絲九尾金鳳銜珠钗。
這金钗瞧着便是耗功耗時,又是前些年建邺時興的鳳樣,看着成色甚好沒有一點兒瑕疵,周知意眉心一跳,幾乎驚呼出聲,“這是南齊宮中的物件。”
這東西她雖沒在母後那處見過,可這九尾的樣式,卻是隻皇後與太後兩人才可用的,既是前些年才時興的,那這東西究竟是誰的,便就不言而喻了。
“淩霄這些日子四處搜羅好看的收拾頭臉,想是都城當中,沒有能叫他滿意的。”路貴妃對這東西的來曆緘口不言,顯見得是不願說的,“恰好我這處有一隻,你或許能瞧得上,便當做是我給你的見禮了。”
周知意微微擡起雙手,卻又在瞬間放了下去,寬大的衣袖遮擋住她的動作,外人倒是看不出她的糾結,“娘娘的見禮,小女不敢推辭,隻是這九尾鳳钗隻有皇後與太後才能用,小女實在不敢收。”
“此處是北陳,沒有建邺的規矩。”這金钗自然也不是建邺宮中的流出的,自然更沒有要守建邺規矩的必要,“否則這東西也落不到本宮手中。”
北陳宮中沒有皇後,可太後卻還在,路貴妃如今偌大權柄,可貴妃與皇後到底還是有些分别,“你也且安心,這東西亦不是從你姑母那處來的。”
周知意略想一想,也大約猜出這是恐怕是哪個南齊人比照着宮中的用樣,做了一隻用以讨路貴妃歡心的,隻不過比起金銀,她更歡喜玉器,這東西約是在庫房落了許久的灰,今次好不容易被翻找出來,充當見禮。
這禮贈得雖不誠心,但卻實在是誤打誤撞地送到了周知意的心坎上。她擡起雙手,碰過那隻金钗,“謝過娘娘。”
……
回府的路上,周知意一直拿着這金钗把玩,現下回了府,坐在妝台前,依舊盯着這钗看,白萱不明所以,卻也看得出她當真很是喜歡,便輕聲問道,“我給姐姐簪上罷?”
她今日的裝扮實在素淨,簪上一隻鳳钗也不會顯得累贅,周知意微微搖頭,雖知曉在北陳不必這樣守着規矩,可到底還是推拒了。
“方才出宮時與二皇子擦肩而過,他說的那句話,你再給我學一遍。”
趙慎回宮,正巧與她擦肩而過,兩人相隔甚近,幾乎避無可避。
在旁人的地界上,總要學得乖巧一些,周知意雖持身份,卻也免不了先對其行禮,隻不過那禮行得不甚恭敬,膝未曲首未低,隻微微低垂下眼膜,輕聲自報家門。
趙慎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嗯了一句,随即便隻說了白萱學得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