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前半月,北陳宮中忽生變故。
這幾日時氣不大好,天上的雨總是說下便下的,皇帝一時興起夜遊花園,卻在園中淋了雨,以至高燒不退,昏睡不醒。接連三日,宮中幾乎亂成一團。
禦醫全數被召回宮中侍疾,就連一向不大出宮門的太後也被驚動,日日守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
宮中禦醫束手無策,朝中官員亦如無頭蒼蠅一般,不過區區三日,整個北都便就要亂起來了。
“當真是無用。”太後緊皺眉頭呵斥,不止是在斥責禦醫,也是在斥責自亂陣腳的朝臣和站在殿外,喧嘩吵鬧的後妃。
路貴妃站在側邊沒有動作,路淩霄亦隻領着人守在殿外,擋住想要入殿的後妃皇嗣。
“貴妃掌管後宮,連這些個人都擋不回去?”太後瞥向路婉,皇帝後宮之事她一向不輕易插手,與後妃們也算不上熟悉,隻是路貴妃掌管後宮多年,雖小動作不斷,可到底沒有出過什麼大的錯漏。
今日殿外這樣混亂的場景,若說她這貴妃無法掌控,也實在算得上是無稽之談了。她想要自己這個太後親賜的,一個在後宮諸人面前再次樹立威勢的機會,“還不快去?”
這樣的小心思太後懶得與她計較,左右皇帝沒有立後的打算,如今宮中即便是一人獨大也并不影響大局,反倒是能少些争端。既有人願意在後宮勞心勞力,自也沒有什麼不好。
路貴妃站在階上,掃過一衆精心打扮過的後妃,又看向或被抱在懷中,或是瑟縮在後的皇嗣們,“諸位姐妹今日來的好生齊全。”
“皇上風寒未愈,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諸位領着皇嗣們在此喧擾,究竟是何居心?”
“皇上病着,我等理應前來侍疾。”盧嫔手中牽着十四皇子,聲音雖是嬌滴滴地,可說出口的話卻是一點兒也不好應答。
她是太後的遠親,盧家特意挑選了送入宮中的,平日衆人看在太後的顔面上,對其多有忍讓,約是因着如此,她才敢在旁人都不曾開口的當下,出言挑釁。
路貴妃原不想與她們起什麼争執,走這一遭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叫外人清楚自己是得了久不理宮務的太後承認的,後宮實際的掌權之人。況且将這些人請走後,她還有更為要緊的事要做。
盧嫔見着階上的人不說話,底氣更足了幾分,不依不饒地追問,“怎地這處隻有貴妃姐姐能侍疾,我等便就不能侍疾了?”
“皇上偶染風寒,殿内亦有禦醫照料,萬不到要人侍疾的地步。”她沉聲斥了一句,卻到底沒将話說得太重,多少也是給她們在孩子們面前留了顔面,“此處有太後看顧,她老人家并不曾令人前來侍疾,本宮亦是多番着人告知諸位姐妹,皇上需要靜養。”
“諸位非但不肯離去,竟還将皇嗣們都騰挪到此處來,在宮中日夜喧嘩不止,這是存心,不想讓皇上安生養病嗎?”
搬出太後是為了震懾後宮,也是刻意透露自己雖隻在貴妃之位,但卻得了準許,在行皇後之權責。後宮生活的這些妃嫔,未出閣前亦得家中精心教養,聽話知音,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此刻再要等下去,便就是白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世家出身的後妃們最先離去,原本她們便就是前來探聽消息的,現下既已知曉探聽不到,倒還不如回宮歇着。一衆人中,有這樣三兩位位分高的先行離開,便也就有心中惶惑,搖擺不定的人有樣學樣,順勢一道離去。
待眼前的人少了大半,路貴妃才又問遲遲不肯離去的盧嫔,“盧嫔位列九嫔,這位分也算得上是高了,既是如此,也當做好諸位姐妹的表率才是,現下這般不知禮數地待在此處,究竟是何意?”
“妹妹不過是想領着皇嗣見上皇上一面。”她悄悄用寸長的指甲,狠狠掐在十四皇子稚嫩的手心,年幼的孩子哪裡忍得這樣的痛,登時張口,嚎啕大哭起來,“十四皇子就不見父皇,實在是挂念得很。”
“前朝事忙,後宮皇嗣十天半月見不上皇上一面都是尋常,從前倒未見十四皇子這般孺慕。”路貴妃冷笑一聲,說出口的話已經不甚客氣,“外間風大,未免皇嗣吞了冷風,妹妹還是早些帶着十四皇子先回去罷。”
“來人,送諸位皇嗣後妃回宮。”
旁人聽着這話,也不真等着守在此處的侍衛來請,紛紛轉身要走。唯有盧嫔立在原處,看着路貴妃半晌沒有動作,路淩霄上前一步,看似恭敬地低聲道,“請十四皇子回宮。”
路淩霄一向是個說一不二的,從前身無一職時,宮中皇嗣也大多怵他。現下十四皇子瞧着他,本能地向後瑟縮一步,到底還是孩子,面上的神情不加掩飾,盧嫔此刻的神情也實在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