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再出現在前堂,坐着的那兩人已然說完了話,路淩霄瞧着她來了,少不了問上一聲,“可尋着要用的香料了?”
“還有一味香不甚如意,已請錢大夫去尋了。”她想起方才錢大夫的神情,略側過身子去瞧,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隻是那香方的名字,似乎是吓着錢大夫了。”
路淩霄眉心微挑,他自是知曉周知意在府中都是用着些什麼的,又見錢大夫的面色,猜也猜得到他心中所想,“不過是個香方罷了。”
錢老依舊甚是悠閑地依靠着椅背,約是今次的閑談讓他心中很是暢快,也不甚在意小輩們都說了些什麼。
“既是挑完了,那我們便不叨擾錢老了。”路淩霄甚是恭敬地告辭,“若有什麼不便的,盡請錢大夫來提便是。”
“老夫自是不會與你客氣的。”錢來笑着應下,又吩咐錢大夫去送上兩步,“往後見的日子還多,不必次次都這般客氣。”
……
周知意出府一趟看着要比此前精神許多,坐在緩緩挪動的車架之中,還頗有興緻地取了一隻香丸來烘。
淺淡的茉莉花香在烘烤之下緩緩褪去,接踵而來的,是更顯甜膩的乳香。
“怎麼不問錢老與我說了什麼。”路淩霄瞧她一手掀開車簾,一心探看着外間的景色,自己先生出了幾分疑惑。
自來了北都,她便就沒有一時興起的時候,要來香料鋪子也定是早前就想好了,即便知曉這些,他也是順着她的心意來了,隻是不曾想到會見着錢老罷了。
“你若想說,自然是會說的,若是不想說,何必又要追問。”她将車簾放下,看向路淩霄的眼睛,“終歸我是不樂意聽那些搪塞之語甚至是謊言的。”
“何況又有什麼好問的,猜也猜得到盧家想做什麼了。”
從前有趙慎在前面擋着,後宮的妃嫔們都沒有什麼指望,皇帝未免外戚幹政也是費盡了心思,甚至就連盧家嫡出的姑娘都不曾納入宮中。如今趙慎不在了,路貴妃這個有皇子的娘家兄長子侄又争氣,太後自然是要警醒起來。
不論路貴妃此前為皇帝做了多少事,這恩賞賞給路淩霄後,便就算是兩清了。太後這些日子恐怕在宮中計算了許久,想來想去,也隻能想到再尋一個自己信得過又能拿捏得住的妃嫔制衡這位貴妃娘娘。
“怎麼宮中那位盧嫔,太後用着不順手嗎?”她眉眼含笑,心中雖早知曉答案,卻依舊開口問了一句。
太後當初挑中那位,也是精挑細選的,既不能讓娘家生出什麼旁的心思,又要時時提醒皇帝自己還有這門親戚,那樣的脾性在後宮養着是足夠了,可想讓她與路貴妃抗衡,隻怕還是不夠。
“自是要挑一個用着更為順手的。”太後的算計盧家未必不知曉,隻是他們心中還存着旁的心思,人都是往高處走的,現今有了機會再進一步,任誰都不會放棄,“盧家那位十三姑娘,正是合适。”
這位十三姑娘便是此前與她起過争執的那位,整個盧家也就隻這一個嫡出的姑娘,周知意稍有些訝異,原以為盧家會再送個旁支的姑娘,卻沒想到他們這般豁的出去。
“盧苒可是要喚皇帝一聲表叔的。”
雖說表兄妹結親的數不勝數,姑侄一道入宮的也不少見,可有着這層關系的,還是世所少見。
路淩霄對此倒不訝異,“你知曉的,入了宮,便就沒有什麼親戚不親戚的了。”
這世上的事,但凡皇帝不樂意,便就沒有什麼親緣可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面前,一向隻論君臣。
“這倒也是。”她歪着頭去看路淩霄,腦子轉的極快,“這般看來,盧家想請錢老入宮替皇帝調養身子,也是怕自家姑娘尚未站穩腳跟,就失去了皇帝這個依仗了。”
她這話若給外人聽見,隻怕連罪名都不用想,便能将她扭送至殿前治罪。好在這車架周邊空無一人,路淩霄對她實在是無法,長歎出一口氣才道,“的确如此。”
“這可不成。”她一手撐着下巴,對着面前的一绺輕煙輕吹出一口氣,自中間斷開的煙氣四散,連帶着香氣也飄遠了不少,“既知曉了這消息,也得想個法子提醒姑母,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