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忠心,朕自然是心中有數。”分明是在同路淩霄說着話,他卻将目光釘在路闱的臉上。
這位即将啟程前往南疆的大将軍近些日子倒是日日上朝,隻是今日這模樣瞧着,似乎打主意不再開口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叫他說完了,現下自然不必再開口,皇帝冷笑一聲,“隻是諸位說得也很有道理,陪都沒個坐鎮的皇嗣的确也是不成體統。”
“皇三子恒,皇七子恪在朝政上皆算勤勉,又一向兄友弟恭,由他們兩人一道前往,朕也算是能安心。”他俯視大殿之中,皆隻肯垂首的朝臣,語調上揚狀似輕快地問詢,“諸位愛卿可還滿意?”
殿中嘩嘩跪下一片,此起彼伏地不敢之語四起,坐在高位上的人聽着厭煩,敲着桌沿讓人住嘴,“此事就這般定下,路大将軍也當擇日啟程了,朕那兩個不成器的皇子,還要你沿途多加照拂。”
路闱此刻倒是坦蕩,高聲應下皇帝這不算差事的差事,“臣,定将兩位皇子安全護衛到陪都,再行前往南疆戍守。”
……
路府中人未曾想到此番離京這般倉促,府中剛一得到消息便忙作一團,路夫人難得指揮起家中仆役,又是出門采買又是收拾行裝,大有要将整個将軍府都搬去南邊的架勢。
周知意聽着院外的吵嚷,不甚在意地修剪着手下的花枝。
皇帝此番幾乎是催着将人趕離都城,順帶着還将兩個頗為成器但卻不大和睦的皇子一并送至建邺,這大約也算得上是對朝臣們催立儲君的警告。
“幸而你此次是不必前往建邺的,否則又要日日殚精竭慮。”
趙恒與趙恪兩人雖還算不上是儲君的人選,卻難保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别處,不生出什麼異樣的心思來,總歸能離皇嗣們遠些也實在算是好事。
手中的剪刀咔嚓一聲,還算茁壯的枝桠便悄然落地,“連花苞都尚未長成,也不算可惜。”
“原本就是去與不去皆可的。”路淩霄撿起落在腳邊的枝桠,放回托盤之中,“阿意既不想來回奔波,不去也好。”
“二公子即将成婚,喬二姑娘又一向與我交好,我自是不想錯過的。”
她示意路淩霄去瞧院外的樹,翠綠的枝條被打理得整潔,路夫人恨不能每片葉子都着人仔細擦洗,這樣地精心準備。
“大約是知曉二弟成婚之日父親不能在場,故而隻能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好生準備,以當作對喬家的賠禮。”
他瞧上一眼,随口搭着周知意的話茬,兩人心中皆知,路闱越早離開都城越好,否則待貴妃招人入宮問話,便是不好糊弄了。
“少夫人,宮中……”枳月自院外而入,見着路淩霄又要行禮,瞧她那模樣便知是有要事相報,路淩霄擺擺手,隻叫她繼續說下去。
“宮中傳來的消息,說是二皇子不好了。”
趙慎不好已經有些日子了,能撐上這樣久,已算是禦醫盡心,她擡眼去瞧路淩霄,見他沒有别的吩咐,又輕聲道,“貴妃娘娘哭昏了兩回,夫人遣人來叫少夫人一道入宮……”
現下哪裡是入宮的時機,路淩霄站起身來,打斷了枳月的話,“祖母身子不好,聽見這樣的消息隻怕要傷心,少夫人自是要侍候在祖母身側的,夫人若要進宮,一人前往便是。”
“趙慎若真有事,禮部想必也不得閑。”周知意放下剪子,示意枳月伺候自己淨手,“你且先去忙你的罷,這府裡的事,宮裡的事,我自有辦法應付。”
“且安心罷,這點小事哪裡還能應付不來。”她丢下擦手的帕子,又走向路淩霄,借着給他整理衣襟低聲提醒,“趙慎死得未免有些太巧,且多加小心罷。”
“你覺得是皇上還是……”
“都不要緊。”她稍退後一步,彎着唇角叮囑,“晚上你怕是要宿在禮部了,一應用具我待會兒着人給你送去。”
路淩霄微微垂首,看着她的眼睛許久才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