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入口處的寂靜,被海風穿過玻璃縫隙的細微嗚咽填滿。韓輕煜站在那裡,醫用紗布覆蓋着眼部,未系綢緞,幾縷銀發被風拂起,貼在頸後冰涼的傳感器上。她精準地拾起地上的鎏金盲杖,杖頭的海葵珊瑚在夕陽餘晖中流轉着溫潤的光,仿佛剛才的停頓從未發生。
“林姐說新到的‘月下潮汐’,觸感像被陽光曬暖的海水。”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精準地“望”向周孑楚的方向,仿佛那層紗布并非阻隔。“周警官覺得,潮汐在月光下…是什麼顔色?”
周孑楚一時語塞。顔色?對她而言,是深藍近墨的海面,碎銀般跳躍的月光,或許還有遠處燈塔旋轉的暖黃光柱。但這如何向一個無法看見的人描述?“是…很深的藍色,像你禮服最外層那種克萊因藍,但混合了月光的銀白,還有…” 她努力搜尋着詞彙,“…一點點燈塔的暖黃,像揉碎的金箔撒在墨藍的綢緞上。”
韓輕煜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杖身浮雕的五線譜,仿佛在空氣中捕捉那些色彩轉化的頻率。“揉碎的金箔…” 她低聲重複,唇角似乎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那觸感,應該是帶着微暖的、細小的凸起?像…沾着露水的虎耳草籽?”
周孑楚怔住了。她從未想過,色彩可以用觸感來“翻譯”。
就在這時,花房的玻璃門被再次推開,帶着室外微涼的氣息和一絲若有似無的松木香。嚴茉初回來了,懷裡抱着幾枝剛剪下的、帶着夜露的鸢尾花。她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韓輕煜未蒙綢緞、覆蓋紗布的臉上,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酒紅色的絲巾滑落肩頭。
“輕煜?” 嚴茉初的聲音比平日低沉了一絲,帶着不易察覺的探詢。她将鸢尾輕輕放在旁邊的陶案上,冰涼的露水在案面暈開深色的圓點。
“在跟周警官讨論‘月下潮汐’的顔色。” 韓輕煜轉向她的方向,語氣如常,甚至帶點分享的輕快,“周警官說,像揉碎的金箔撒在墨藍綢緞上。我猜,那觸感該是暖而細碎的凸起?”
嚴茉初的目光掃過周孑楚,後者還沉浸在韓輕煜奇特的感知聯想中。她走到韓輕煜面前,沒有立刻回答關于顔色的問題,而是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近乎試探地,拂過韓輕煜耳畔散落的銀發,将那縷發絲攏到耳後。她的指腹不經意間,極其短暫地擦過醫用紗布的邊緣。
那一瞬間,韓輕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如同被微弱的電流擊中。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極其陌生的、帶着暖意的觸感直接傳遞到被嚴密保護的神經末梢。長久以來,眼部的區域隻有紗布的隔絕、藥物的冰涼、或是儀器探測的微壓。嚴茉初指尖的溫度和皮膚真實的觸碰,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從未有過的漣漪。
“冷嗎?” 嚴茉初立刻察覺了她的微顫,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