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的日子也隻是照樣過。
反正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這樣,死去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
艾爾海森并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了不起的,但他也是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妻子。
安普爾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無論什麼時候都非常可愛。
蓬松又柔軟的紅色長發,明亮又清澈的綠色眸子,因為總體來看仿若蘋果的配色,所以很多朋友都喜歡稱呼她為小蘋果。
紅發少女有很多奇怪的喜好。
比如說,喜歡看一些由奇怪的詞彙組合起來的文字,她說那些文字就像要飄起來一樣好看。
她也喜歡音樂。
家裡有一台已經落了灰的留聲機,艾爾海森最近在思考要不要把它搬到庫房裡去。
随着太太的離去,家裡她的痕迹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他一個人的了。
仿佛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眼。
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他也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地去做什麼事,但是他隐約感到有些寂寞。
“寂寞也是很經常的事啊。”
“我經常能感覺到呢,就像是我在找放在櫥櫃裡的糖果罐子,最後卻吃到了一顆藍色糖果的感覺。”
安普爾曾經打過這樣一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比喻,每當她感到寂寞的時候就會窩在沙發裡睡覺,像貓一樣。
太太是像貓一樣怎麼睡都睡不夠的生物。
“……”
他最近越來越多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這可能并不是什麼好征兆,但看到少女的時候他總感到喜悅。
“你老啦,艾爾海森。”卡維喝着冷浸蛇酒突然地說道。
這是事實。
沒什麼好反駁的必要。
他是這麼想的,但還是說出了口:“你不也是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發老頭于是大笑了起來,簡直跟年輕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沒眼看。
衰老是一種必然的生命形态,但安普爾明明還不算老,為什麼她會這麼早地死去呢。
“你說…如果回到過去會怎麼樣?”卡維喝醉地問道。
“不怎麼樣。”艾爾海森冷漠地回道。
“真沒意思,如果我能回到過去的話,我就一定好好教訓安安不要跟你在一起……”
卡維嘟囔地醉倒在了桌子上。
“……”
艾爾海森開始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躁。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
這種假設性命題根本毫無意義。
他這麼想着的那個晚上,給橘貓準備好了第二天的糧。
這隻貓可比過去那隻能吃多了。
他看着不知何時變得實心起來的貓咪,決定從明天開始帶着它一起晨跑的時候,男人擡起頭來又看到了學生們送來的花和擺在上面的太太照片。
那是他們去蒙德旅遊的時候一起拍的合照。
安普爾很高興能在風花節的蒙德街道上四處閑逛,最後艾爾海森送了她一朵絕對不會出錯的風之花——紅色的玫瑰花。
太太的頭發也是花一樣的紅色,她看起來非常高興的樣子。
他還記得紅發少女低下頭深吸了一口花的香氣,結果卻成功被花粉嗆出眼淚開始咳嗽,最後傻乎乎地笑了起來的合照。
“安普爾。”他說道。
他過去總是直接喊她的名字,但是現在卻很少再那麼說了。
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安普爾經常說他在怼人的時候從來不差台詞,但又不想真心跟大家交往所以才會這樣的。
太太說的都對。
他總是毫無意見地點點頭。然後低下頭來繼續看書。
可惡。
下一秒,對方軟綿綿的拳頭就砸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這次他明明很認真地想要跟她說話,但卻也是真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一些什麼。
“很好。”
他仿佛在彙報工作内容一般地說道:“最近什麼都很好,世界和平,人類也和平,生活也非常平靜。”
“……”
太太沒有任何回答。
客廳裡的挂鐘滴滴答答地轉動着。
明明都是平常的景象,但今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艾爾海森這麼想着。
他這麼想着。
不過現在已經很好了,世界和平,人類也和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還能打擾到他了。男人最後站了起來,他走到卧室門前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太太的照片和不停走動着的鐘表。
太太已經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
咔啦——
然後他拉開了卧室的門,獨自走回了過去的時光中。
“……”
夢,嗎?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艾爾海森看着家中熟悉而陌生的的天花闆,他難得有這種略顯茫然無措的感覺。
提瓦特大陸上存在着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重回到過去這件事應該還是屬于不可思議之最。
艾爾海森這麼想着。
他閉上了眼睛,然後重又睜開來,少年的眼神明亮而銳利,仿佛能戳破這片虛空的世界一樣。
艾爾海森變成了過去的自己,又或者,他成為了平行時空的自己。
多年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回到年輕時候也很快就适應了下來。
這個世界與原本的世界差别很大。
在很多方面都是這樣,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