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柔一頓：“在我心中，你是無辜的。”

“你這安慰沒用，在她心中我是無辜的才有用。”林瓊忍不住道。

柳柔噗嗤一聲笑出聲：“說不準呀，再說難道掌門替你求情，說你聰慧，殺了可惜。”

林瓊沒想過還有這回事：“那替我說聲謝謝，我若活下來，定然銜草結環感謝他的大恩大德。”

林瓊說得誇張，倒沖淡些凄然氛圍，柳柔又與她說起時雲突破金丹成功，很快就要出關，談起舊人舊事，恍如隔世。

“說起來，你一個人回來，楚懷生那邊安排好，徹底放心了？”柳柔沖她打趣道。

“給他找了個不錯的老師。”林瓊點點頭：“關疏月，師姐曉得他嗎？”

柳柔表情變得格外奇怪起來：“你遇到他了，真難得，最近這幾十年沒聽過他的消息，但從心性修為上談，他的确是個好選擇，就是别讓掌門知道。”

“怎麼？”林瓊一愣，想起關疏月對微夷那奇怪又頗為不屑的模樣：“那位真君好像對道君不太友好。”

“倒跟道君關系不大，關疏月跟掌門，确切說，是他的老大，關情劍主謝玉冰跟掌門……”柳柔露出糾結模樣。

林瓊續上道：“……有仇？”

“可以這麼理解，但比這個複雜些。”饒是柳柔都不好解釋，索性一筆帶過：“反正隻要明白，有那位關情劍主在的地方，掌門一定不會出現，兩個人遇到概率很低，他還不至于去對付一個小輩。”柳柔為她解決幾句，看她眉頭微松，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頂：“自身難保還在擔心别人，他知道你對他這般在乎嗎？我雖然不需要他人的認可，卻也認為付出便一定要得到成果，如你這般聰慧卻如此大度，可不算是好習慣。”

“沒關系，就當給自己積攢些功德。濯明對不起楚懷生，而我占了她的身體，對他的照顧便當替她贖罪。”林瓊輕聲道。

柳柔輕笑出聲：“我還以為，你會愛屋及烏，認為濯明師妹惡毒不堪。她心腸并不壞，隻是偶爾性情驕縱，而我對此，同樣不以為然。”

林瓊聽得一愣，柳柔又繼續道：“你要知道，我在人間翻雲覆雨時，人命對我來說隻是數字。”

她在底層時見多了權貴輕易踐踏性命，哪怕他們口口聲聲說着人命寶貴，于她卻是毫無說服力，于是當她站上頂點，便也不覺得那些天潢貴胄有多珍貴，人命何必憐惜。

這般作風亦一直延伸到了修真之中，使她可以輕易處置楚懷生的性命。

“師姐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元嬰可證。”林瓊眸光清明，一語令她笑顔綻放。

“你怎麼知道我被道君罵了，但她和你說的一樣，能悟透這一點，元嬰可得。”

所謂修道修心，當然是前世修仙小說的啟發，林瓊想着，又道：“那我便提前祝賀師姐，至于濯明，這天下萬萬人都有資格指責她狠毒，唯獨我不可以。”

“我能站在這裡與你對話，是仰仗她的身體。”

林瓊聲音平靜，聽得柳柔心中越發歎息，何等玲珑剔透，上等資質。

柳柔又與她相談一番，看她面露倦色才離開，叮囑她及時療傷。

林瓊回頭就開始後悔，人的确不該念叨，念叨多了就會被找上門。

風雪不停，而他踏雪而來，依稀是故時模樣。

林瓊停下手中筆信，看他低頭走過梅林，聲音隐約喜悅：“你果然在這裡。”

“可惜這裡不歡迎你。”林瓊合上信紙，聲音冷勝風雪：“滾出去。”

楚懷生動作止在原地，那雙灰墨色的眼眸似乎有火光搖曳，又悄然熄滅，而他重新邁開腳步，小心走近她身邊，在她開口驅逐前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玉佩。

是她第一次見面時送給他的暖玉。

“好，我走。外面風雪大，你注意身體。”

相似的話語，彼此态度卻是颠倒，林瓊視線在暖玉上停頓片刻，伸手拿過來狠狠砸在雪地裡，隻一點力度就讓它四分五裂。

“被你碰過，我嫌髒。”

她态度冷漠，比拂面的寒風更加凄涼，楚懷生視線移到碎玉身上，有這樣做對此，他才如此清楚意識到，曾經的她何等特别。

“為什麼？”

他終于忍不住道：“明明曾經，你也會站在我面前，笑意溫柔。我分得出真心和假意，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的态度會産生這麼大的變化，僅僅、僅僅是因為，因為我恢複記憶，因為我曾經傷害到你？”

“這個理由不夠嗎？”林瓊反問。

楚懷生抿唇：“可你還是願意救我，你對我，就沒有半分真心？”

“有啊，我是真心喜歡曾經那個失憶的你啊。”林瓊拍掉衣袖上的雪花：“你如果真的愛我，就把那個‘楚懷生’還給我。”

她仰頭，眼底漂浮惡意，似乎并不在意這般話語對他是何等傷害。

“讓自己重新成為那個良善溫和的楚懷生，我就再次愛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