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開心的話，楚懷生簡直不敢置信，他怕自己才是夢中人，沉溺于虛幻。

“見到我，你很開心？”他低聲說着，格外小心翼翼。

林瓊上前扯着他的袖子，看他身體因此僵住，似乎對這樣親密的接觸不适應，也沒有松手，反而更近一步，攬住他的脖子，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嗓音放緩：“很開心呀，見到喜歡的人，為什麼不開心呀。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現實中你生氣走，夢裡你在我面前，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楚懷生徹底不敢動，不止是為她突然貼上來的動作，更為她口中的話語，那樣悅耳那樣美好，讓他不敢相信。

明明白日裡還那樣充滿惡意，轉頭又可以靠在他的肩膀撒嬌，喜歡，你喜歡的是我，還是誰，可不管如何，我居然都在為此歡喜。

他小心擡起手，将她攬在懷裡，發覺她沒有表達出抗拒後，動作微微加力，卻仍舊小心翼翼，如呵護的珍寶。

“我也喜歡你。”

那句心意出口，他竟有些眼眶酸澀，似乎自他恢複記憶，他們便互相向對方露出鋒芒，毫不遮掩惡意，肆意傷害，連心意的坦白，都沾着瘋狂來宣洩。

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平靜互訴心意，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咄咄逼人，隻是在你訴說思念時給予一句回應，僅僅是如此，便讓他幾乎想要一直下去。

但他的回應卻讓林瓊擡起頭，脫口而出：“你不可以喜歡我。”

楚懷生頓住，林瓊自己卻是先反應過來，又一頭撞上他的肩膀，嘟囔道：“無所謂了，都做夢了讓我放肆點，反正他也不知道，多說幾句吧，我很喜歡聽。”

楚懷生這次沒有聽她的話，果然，她是故意的，故意那樣說，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喜歡。

楚懷生問出這句話，文清之囑咐他盡量在夢中順着她的思路，但他若沉溺其中，便永遠得不到真實。

林瓊一時沒有回答，她疑惑擡起頭，像是不明白夢中的人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伸手又忍不住在他臉龐上移動，楚懷生覺得臉頰癢癢的，他抓住對方不安分的手，換來她如銀鈴般笑聲。

“诶呀呀，難道在我心目中，你是會介意這種事的嗎，可我更希望你轉頭離開呀。楚懷生，過去對你已然足夠苛刻，你的未來該是坦蕩的，你該去找一個能熱烈愛着你的人，我知道，你害怕再次背叛，縱然人心變幻無常，但世界這麼大，你總會遇到合适的人，能夠與你白首不離的人，我隻是你人生的過客，你不該喜歡我，喜歡一個将死之人是沒有結果的，你值得更好的。”

倘若在其他時刻，他聽到這樣的告白，這樣幾乎完全看透他的膽怯與欲望，卻仍然為他祈禱的祝福，他早該激動非常。

可一切終結于她那句将死之人。

他抓着林瓊的手在微微顫抖，天堂地獄隻在一線，隻在她一語之間。

“什麼叫将死之人，告訴我，你究竟在隐瞞我什麼！”

他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林瓊困惑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夢中為什麼也會有這樣清晰的痛苦。

這不是夢嗎？

她疑惑望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每一寸，看他熟悉的面容，看那雙灰墨色的眼眸，其中湧動的情緒，在激烈翻滾。

好真實。

像是真實的他在自己面前。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出現那一刻，飛雪紅梅退卻，夢灰飛煙滅，唯獨眼前的人，不曾消失。

林瓊眼底柔情迅速退卻，她終于反應過來真實，她猛然推開楚懷生，聲音拔高：“楚懷生？你入侵我的神識？”

楚懷生被她推得一個踉跄，索性不再遮掩：“若不是，我怎麼能聽到你的真心話，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不隻是失憶的我，還有眼前的我。”

他激動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在隐瞞我什麼，什麼叫将死之人，你是為了這個才要推開我的嗎，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這與你無關楚懷生。”林瓊咬牙擠出這句話，她想自己實在太過放縱，在夢中輕易松口。可眼前人是她喜歡的人，故作冷漠對她何嘗不是一種折磨，難得連夢境都容不下一片安甯。

“那不過是另一場謊言……”

“夠了！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把我當傻子嗎？如果你真的有苦衷，為什麼不告訴我，在你看來，我就是這樣什麼都無法承擔的人嗎？”楚懷生打斷她的話，聲音可見痛苦。

林瓊望着他，同樣激動：“告訴你又如何，告訴你能改變嗎，你什麼都做不到，沒有我甚至早該死掉了。”

那樣無能的你，那樣無能的我，何必要拖着對方一同毀滅，林瓊不希望他因為自己對上微夷，更不願對方因自己黑化成所謂的反派。

我想你好好的，做你光風霁月的仙門天驕，代替我活出不曾有過的意氣風發。

她幾乎要落下淚來，楚懷生因這句話而沉默。

他仍舊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仿佛害怕一轉眼她就會消失，目光望盡那雙承載哀意的眼眸，聲音平靜而堅決。

“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你并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