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閃而過,他直接翻到封底,隐隐的熟悉感在責任編輯的姓名上得到了證實。
剛沖好的咖啡被随手放在桌上,及川拿過手機,給影山發消息。
“書收到了,内容很有趣,照片配得也很好。”
對話框顯示了許久的“正在輸入”,才跳出新的消息。
“謝謝。”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條。
“我的編輯很厲害。”
“厲害”已經是他這個惜字如金的弟弟最高級的誇贊用語,及川心下了然,又回複道:“正打算在國内出一次作品集。”
話還沒說完,影山的消息便砸了過來。
“我去問一下前輩。”
喂喂喂。及川在心裡歎了口氣,小飛雄怎麼還這麼直率呢。
幾個小時過去後,影山丢來一個郵箱地址,帶着出版社的後綴,大概率是工作專用。
他打開了發信界面,把那串字符複制進收件人地址欄,卻不知該先說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他在郵件開頭打出臨時的稱呼。
“編輯先生,你好。”
郵件中的溝通例行公事,客套但順利。及川把回國的機票改簽到隔天,在紅眼航班上過了一夜。
從羽田機場走出來的那一刻,屬于大都市井然有序而節奏快速的氛圍,便讓許久沒回日本的他感到了強烈的不适應。
及川拖着行李箱,在不同的電車線路之間中轉。周圍的人或站或坐,看書補眠玩手機,都将自己和他人之間的距離劃定得清清楚楚。除了機械的廣播聲和列車行進的響動,幾乎沒有其他聲音。
盡管生活在群體之中,這裡的人在鋼筋水泥的包圍之下,卻比南極大陸還要孤獨。
在酒店辦理入住手續時及川才注意到有封兩個小時前發來的郵件,是編輯先生問他需不需要接機。
他沒有告訴對方自己何時回國,應該是編輯先生查了航班信息得出的推論。
及川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對于即将到來的重逢。
最後,他簡單地回複道:
“沒關系的,明天見。”
大概是被阿根廷人的散漫作風傳染,及川一出酒店大門便坐錯了車,過了好幾站才發現。習慣了南極的空曠和聖胡安的閑适之後,東京複雜的交通竟然成了一大挑戰。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确的路線,已經遲到了半個多小時。
踏進咖啡館的一刻,及川看到了角落裡那個穿着西裝的灰發背影——人類的記憶是非常奇妙的東西,當他見到對方時,本應因多年未見而陌生的面容和回憶中竟别無二緻,隻是眉眼之間有些許休息不足産生的疲憊。
“及川先生你好,我是影山君的編輯,敝姓菅原。”
這算是一種劃定距離的表達嗎?
握上那隻伸來的手,及川不合時宜地想。
等兩人都坐下後,菅原招來了店員。
“及川先生想喝點什麼?”
“都行吧。”
“那……麻煩給這位先生一杯冰美式,雙倍濃縮,謝謝。”
店員微笑地點頭:“和您之前那杯一樣,明白了。”
及川把目光的焦點從桌上那疊厚厚的材料移到菅原身上,感覺對方的狀态有些緊繃。
他向後靠了椅背,等菅原先開啟話題。
店員撤了空杯子離開之後,編輯先生才開口問道:
“不知道及川先生對自己的攝影集,有什麼規劃或者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