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無法一人解決,隻能依靠我,依靠可以輕易左右神代無白的我來解決這件事,你前頭說了那麼多,不過是想要我迷迷糊糊的點頭答應配合你,與你合作罷了。”
“但我若是不答應,你就毫無辦法了,是不是?”
藍染暴露出那肆無忌憚的一面,鋒利肆意,眉眼間,神色中流露出的盡是睥睨一切的氣勢。
他從不喜歡按着他人的步調被迫做某些事,亦不喜有太過超出掌控的事物。
但沒關系,超出掌控的東西,再緊握住便好了,不是嗎?
都被對方說破到這種地步了,町茜破罐子破摔,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她少女心性,情緒來去也快,比起成年人來,有時更加容易接受自己的失敗。
承認自己鬥不過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什麼恥辱的事,反正她心理承受力好,接受了以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哼哼,“是又如何。”
藍染看她迅速回歸本性,情緒來去飛快的樣子,有些無言,“…你倒是心大…”
町茜聳肩,“你不知道我是咱們業界的一朵奇葩嗎。”
“人嘛,開心最重要,我自我調節能力可好了呢。”
藍染,“……”
沉悶的氣氛終于漸散,町茜轉了轉脖子,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肩,歎了口氣,随後正色道,“你聽好了,在小無白的事上,我絕對不會騙你,确實隻有那一個方法,沒有其他出路。”
藍染看着她,并不肯輕易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
町茜沉默,偏過頭,擺明了不想回答。
“事到如今,你繼續隐瞞有用嗎?”
藍染确信,町茜還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垂下眼睫,結合之前的情報,大緻有了猜想。
…至少他可以肯定,這個世界除去世界法則,一定還存在什麼會影響,或是說制約神代無白的東西。
他下一劑猛藥,“你不說的話,我不會答應協助你的。”
這話裡的意思叫町茜怔了兩秒。
“你?!”町茜猛的擡頭,有些不可置信,“你在開玩笑嗎?”
藍染不為所動,“不,不是開玩笑。”
町茜扣上桌沿,身子前傾,“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要那孩子的命了?!”
她有些急促的,“我說了!隻有那一個方法!隻要讓她沉睡,我種下封印就可以,完全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你……”
藍染打斷她,“可是我說的另一個方法,從理論上說也可行不是嗎?你說不行,那麼理由呢?”
他一字一頓道,“理由是什麼?”
究竟是什麼,值得町茜再三隐瞞,甚至不惜耗費心力,繞了一大圈子也要遮掩。
他想不明白,既然連世界起源這些東西都可以說,還有什麼,是比這些還要重要的,要死命掩藏的?
“你不是說了嗎,現在這個地方被你單獨剝離出來,成為獨立在這個世界之外的空間,那麼應該沒有什麼話不能說。”
藍染語氣平淡卻如含着寒冰,絲絲寒氣不斷溢出。
町茜幾乎要被他逼得發瘋,氣的說不出話。
“你一定要逼我到這個地步?”
對比起她的失态,藍染平靜的毫無波瀾,卻更顯可怕,“我隻是很在意罷了。”
町茜深吸幾口氣,“你真的,用無白的安危威脅我?”
藍染點頭,“如果這能讓你的嘴誠實一點的話。”
町茜猛的站起身,有沖動想要踹翻桌子,她擡起的腳重重踩在地上,忍不住爆了粗口,“藍染惣右介!”
町茜看着冷靜的看着她的男人,咬了咬牙。
“…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也不能說。”
她閉了閉眸,卻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下了多大決心。
她明知道藍染故意拿神代無白逼她,明知道藍染或許不會真的不顧神代無白的安危。
但她不敢去賭那微弱的,令她絕望的可能性——這個男人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萬一…萬一他真的忍心割舍神代無白……
町茜不敢去賭。
她廢了很大力氣才盡量克制自己說道,“這個時間點,她無法在這個世界順利成神,更無法取代這個世界的神,我隻能說到這,再多的……抱歉。”
藍染若有所思,并未給町茜回應。
但町茜看了眼自己設下的結界,知道時間不多,心急道,“我已經做了讓步了,你還想如何?”
“神代無白死了也無所謂嗎?!”
藍染停止思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但卻是這一眼,叫町茜幾乎要暴走的情緒降下溫度。
她站在那,“你是在意她的對不對?”
藍染收回眼神,“我以為我之前表示的很明白了。”
町茜扯了扯嘴角,“你這樣的人,于情感上的立場太過冷漠,我怎麼可能放心?”
藍染卻歎氣,他稍低下目光便能看到自己桌案邊從前小姑娘留下的痕迹,眸色小小的起伏。
他搖頭,“我說了你高估我了。”
不過他也不想再三去和他人強調解釋他和神代無白之間的事,提過一句後便不再提。
比起那些,現在的時機不能錯過,從町茜嘴裡撬出更多内容才是當務之急。
無言的對峙蔓延開來,先前未散盡的沉悶氣氛再次漂浮着漲起來,町茜幾乎是瞪着藍染,白嫩的臉上帶着怒氣。
瑩瑩的結界光芒映在少女難看的臉色上,在這個說得上是與世隔絕的房間内,沒有時間,沒有氣息的流動。
幽色的光幕似乎黯淡了不少,藍染餘光瞥過四周,再看町茜看似生氣實則焦急不少的樣子,大概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事實上,町茜以為此時的狀況是她處于不利地位,但實則藍染和她半斤八兩。
町茜因為神代無白的事心急,藍染同樣。
他相信町茜不會在這件事上說慌,她說隻有這一個辦法,那麼确實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
所以不管怎樣,他一定會答應町茜的合作要求。
隻不過他利用町茜對他的不信任,故意以不答應合作作為要挾,盡量從町茜那多多少少再得到些情報。
但最糟糕的情況便是町茜直到最後也不說,甚至放棄和他合作。
那麼代價便是失去神代無白。
這是一場豪賭。
以雙方對對方的了解和心理,在最危險的邊緣博弈。
藍染呼吸極慢。
他不能流露出一絲多餘的情緒叫町茜發現。
他隻能表現得從容,似乎這局面由他掌控的樣子。
他在這時間停止,仿若深海地下無邊的寂靜中想,若是他賭輸了,無論如何都救不了阿白,那就用他自己作為耽誤了她性命的賠罪吧。
那孩子那麼喜歡他,他把他送給她,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小姑娘開心起來時,那張巴掌大的漂亮臉蛋上會如初雪融化般無瑕,澄澈的紅瞳像盛着糖水般微微蕩漾,眼尾翹着藏不進的歡欣,乖巧的将臉頰貼在他脖頸鎖骨處,清軟的喚着他,怎麼也不膩。
藍染被長長眼睫覆蓋住的眼眸深處柔和,若他救不了那孩子,那便一起消散在這世間好了。
但在比耐心這件事上,天性好動活潑急躁的她根本不可能是藍染的對手。
她很快敗下陣來,洩氣般。
“藍染,我告訴你,一旦我說出某些事,不論是你,還是我,還是神代無白,以及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崩潰的。”她看着他,“即便這樣,你還要這麼想要答案嗎?”
藍染迅速找到這話語所包含的信息,他沉吟,“和這個世界的構成本源有關是嗎……”
他很快有了大概的結論。
町茜完全沒想到他能看透到這個地步,她張嘴傻了幾秒,随後真的自暴自棄了。
“我隻能這麼說,這個世界存在既定的走向,無法更改。”
她說完後心髒傳來劇烈的疼痛,瞬間失了臉色。
尼瑪,還是踩線了。
藍染打量着她難受的喘着氣的樣子,了解什麼般點頭,“原來如此,看來這關系到你的性命。”
町茜忍着那股痛,說話有些艱難,“你他媽,要不是你,我至于這樣嗎?”
她委屈道,“你還眼睜睜看着,好歹我是被你搞成這樣的啊喂!”
對比起她的狼狽,藍染動都沒動一下的,在旁邊事不關己般冷眼瞧着。
對于町茜的控訴,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幫你?”順便補充道,“還有你的用詞最好改一下比較好。”
町茜氣急敗壞,用自己和藍染的對弈充分诠釋了“姜是老的辣”的道理。
她就想着怼回去,脫口而出,“我怎麼和你沒關系了?!你要把神代無白當女兒,那我就是你女兒的閨蜜,你要把她當老婆,我就是她未來的伴娘,你得罪我,後果很嚴重的啊喂?!”
藍染無言的看着已經成了一隻炸毛雞的少女,不想和她争論這種沒意義的東西。
但他不知想到什麼,略微思索了兩秒,還是意思性的倒了杯新的熱茶擺到她面前。
他不想承認也不行,町茜确實有點用。
町茜盯着那杯泛着熱氣的茶,哼了一聲。
她撫了撫還微微泛着痛意的心口,長歎。
她想起什麼,“對了,藍染,你還記得流魂街那次,因為無白發生的人體爆炸事件吧。”
藍染點頭,他不知她此時提起那件事是為何,但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町茜彎了彎唇,“我知道你對那件事了解的十分透徹,連在哪個區域哪條街哪個位置都清清楚楚,但你知不知道——”
她仿佛掌握了新的有力的武器,重新對他笑起來,“神代無白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
藍染蹙眉,“什麼意思?”
他回憶着,神代無白隻在那之後擔心自己的力量會傷害到他,有一點避着他,但他早早地發現,和她也談過。
難道那孩子還隐瞞了什麼?
町茜滿意的看到男人皺眉的樣子,一字一句清晰道,“她啊,害怕傷害到自己最喜歡的阿介,在那瞬間力量因為情緒失控暴走了。”
“可是她又想到不能給你添麻煩,硬生生的将脫缰的力量壓回自己的身體。”
“如果說人在一秒能感覺到的痛苦是一,那在那零點幾秒的瞬間,力量反噬帶給她的就是幾百倍的疼痛。”
“就像拉滿的橡皮筋朝自己反彈,她的身體内部在那瞬間,早就被碾碎的破破爛爛了。”
“她那麼疼,那麼困難的忍受暴走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在身體裡切割毀壞着一切,你能想象以她的力量,要全部關在那樣嬌小的身體中,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嗎?可她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她嘴裡全是髒器被攪碎的血水,但完全看不出異常。”
“因為她不能被大木戶悠木放在她身邊的人發現異常,不能讓你知道,不能讓你擔心。”
“我花了很大力氣才讓她的情緒平穩,盡管按照她的能力,恢複身體隻要一瞬,但你想要她繼續這樣下去嗎?”
“再繼續拖下去,她會一直這樣隐瞞你,自己偷偷受傷偷偷治療,而你,根本察覺不到。”
町茜看着男人沉的難看的臉色,卻放松的笑了,“所以,我再問你一遍,你還想拒絕我的提案嗎?”
町茜離開前将所有的步驟和計劃告知。
窗外的月光停在牆上,卻不敢再前進半分。
夜色深處,揮之不去的陰影内,那個身影攏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