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得扣在地上的月色微微晃動,淺淺漣漪。
藍染坐在桌案後,動作緩慢的,可有可無的整理着桌上方才被大木戶悠木弄亂的擺件。
他神色淡淡,似乎完全忽視了面前地上因為之前差點被擰斷脖子而難受的少年。
他似乎注意都放在正在擺放整理的物件上,但那目光半散半凝,瞧着有些漫不經心。
半晌,他好似才想起這屋内還有另一人般,随意瞥過少年。
他自然不可能将和町茜的談話内容告知第三人知道,而大木戶悠木在意的問題,為何不告訴神代無白,要大費周章的瞞着她……
倒确實是有些原因。
按町茜的說法,這件事之所以要瞞着神代無白,理由有二。
一為避開世界意識的察覺。
在世界意識已經注意到神代無白的局面下,不能讓世界意識察覺到身為監察者的町茜有幫助她的迹象。
二則是因為神代無白自身原因。
町茜當時是如此說的,“我的封印不同于神代無白給自己下的封印,她的封印是随時可以憑自身意識解開的,實則寬松的很。但這次我要封印的,是她所有的力量。”
藍染皺眉,“所有的力量?”
町茜點頭,“對,所有的力量,她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太多了,咳,對于你們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來說,她的能力簡直是亂七八糟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藍染打斷她,“你不用這樣形容,我知道的。”
“好吧。知道就好。”町茜繼續,“為了使無白能安穩的在這個世界待下去,并且不被世界判定為威脅驅逐,她所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都必須封存起來。我所下的封印會封印她的力量,除非我解開,否則她就不能動用這些力量。”
藍染抓住她話裡的意思,“除非你解開?”
他問道,“也就是說阿白自己也不能解開?”
町茜很幹脆的承認,“對。隻有我能解開。”
藍染眼眸眯起,這可不是簡單的問題。
一旦封印達成,那麼便等于将打開神代無白龐大力量的鑰匙完全交給了町茜,一定程度上,町茜握着這把鑰匙,便相當于掌握了極大的優勢。
倘若日後有什麼分歧,她完全可以利用這個作為籌碼和他談判。
完全足以構成一個威脅!
藍染目光有幾分晦澀,町茜看他沉默了數秒,很快反應過來藍染在擔心什麼。
她撓了撓臉頰,“呃,我大概知道你在擔憂什麼…這個吧,我不能完全保證我不會利用這個封印做什麼,畢竟就算說了我不會動它的你也不信吧。”
“但是,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拿着這個封印去危害無白,這點我可以保證。”
她神色認真,倒不如說,這是她在人前第一次認真到這個份上。
少女目光明亮,絲毫沒有逃避他的審視,藍染瞧了片刻後,斂下幾分銳利。
“罷了。”
為了他的小姑娘可以平平安安的,即便要他親手留下這樣的威脅,也不過爾爾。
倘若日後町茜真敢用這個威脅他……
藍染眼眸深處劃過濃重的危險,他也不介意用點手段在町茜身上。
町茜沒有察覺藍染掩藏的神色,她因為藍染的松口而松了口氣,既然這點都沒問題,其他的藍染也必定不會為難她。
她接着道,“要封印無白那樣臨近神明的力量,簡單的封印自然不行,因此我要種下的封印需要一些條件。”
“條件?”
“嗯,不過你别擔心,并不是多難的條件。”
“隻要确保兩點就行了,一是時機最好盡量在無白消耗力量過後,二則是,不能被她意識到。”
藍染在意的便是第二點,“為什麼不能被她意識到,照理說,當事人配合效果不是會更好嗎?”
町茜解釋道,“重點就在于【意識到】這一點。這個封印需要被封印人完完全全不留一絲餘地的敞開一切接受封印,但這點在神代無白身上很難做到,特别是在告訴她我要對她下封印後。”
“你知道她的過去,那麼應該很清楚,她在作為實驗體前的經曆……喂,幹嘛這麼看我?”
藍染挑眉,“不,隻是沒想到你對阿白的過去也那麼清楚。”
町茜哼了一聲,“廢話,我是從她的誕生空間追到這裡來的,自己的監察目标生平經曆如何自然要調查清楚。”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和人厮殺,争搶活下去,因為她從太過年幼,就是說連個人意識都不清楚的時候就在日日夜夜的殺人中度過,那種環境下,她要時刻保持警惕,即便睡夢中也要保留警戒意識,常年累月下來,自然會形成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
藍染點頭,這點十分常見,一般來說類似殺手,刺客之類的人,隻要經曆過那種環境,都會形成一種潛意識的警惕。
“而無白在那之後又經曆了漫長的實驗生活,其中不乏對精神的實驗。”
說到這裡,藍染不免想起當年看到的神代無白的記憶,那樣久遠痛苦的場景,當時的他看了尚且對神代無白有幾分憐惜,更何況如今把她放在心裡的時候呢,他平日不大願意去想神代無白的過去,無關其他,隻是一想到他的阿白曾日日夜夜遭受那樣的痛苦……
他手指骨節因為突然用力而泛白。
從心髒鑽出的窒息疼痛在瞬間沖刷全身每一處感知,密密麻麻的,伴着抑制不住的殺意和怒意,令他難以克制。
精神上的實驗并不比身體上的實驗好受,甚至因為直接作用在精神上,更加痛苦。
常人連一秒都難以忍受,那沖進大腦的尖銳和震蕩,就像大腦内無數把刀子,攪進腦部神經,一寸寸碾碎。
實驗室裡數不清的實驗體因為精神實驗死亡發瘋癫狂,但藍染都數不清,神代無白身上的精神實驗進行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