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會眨着有幾分懵然眼眸,再朝他彎起眸子笑的女孩,用力閉上眼眸。
他怕控制不住此時洶湧的暴虐欲望。
町茜或許知道藍染此時想到什麼,看着桌面也沉默了幾秒。
說實話,大千世界,經曆慘痛的人,實驗室裡的實驗體數不計數,她見過無數也遭受過慘無人道實驗的人,但熬過那些實驗的,隻是少數。
而從實驗中活下來,并忍受了成千上萬年,用自己的身體承載了無數強塞進去的力量的,隻有一個神代無白。
町茜想起神代無白無數次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場景,有幾分不忍的偏過頭,她見識過萬千凡世,但依舊會為那個永遠睜着幹淨澄澈眸子,茫然稚嫩的躺在滿是自己留下的濃重血迹的實驗台上的女孩而心悸。
那是她見過,最幹淨無垢的孩子。
而這樣的孩子,值得擁有世間的美好與燦爛。
町茜定了定神,繼續道,“精神實驗下,她潛意識裡的自我保護更加牢固,一直到現在,她已經形成了一旦面對外來力量就會一定程度上自我保護的深層意識。這種意識放在這個時候就很麻煩,因為一旦告訴無白,我要對她種下封印,即便她本人願意,但她的大腦在接收到這個信息後,潛意識會自發形成一種保護,即便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了她好,但潛意識為了保護自己,會自主留下一小部分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那是極小極小一部分力量,但也不行。因為我需要的是完完全全打開自己,不留一絲餘地的狀态。”
藍染道,“但是在不告訴阿白的情況下種下封印,她的潛意識不是更會自我防備嗎?”
町茜對他揚了揚下巴,“所以需要你啊。”
這話裡的意思叫藍染指尖微動。
但他還是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町茜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你完完全全不設防,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防備。潛意識的自我保護也不會起作用。”
“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吧?”
藍染自然清楚。
他一直都知道神代無白将他當做一切,也一直清楚神代無白願意為他付出所有。
但知道是一回事,放在此時被他人明明白白指出來,卻是另一番感受了。
那孩子是真的,将性命都給了他。
町茜看着沉默的男人,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孩子為什麼對你這麼死心眼……”
不過町茜其實一直在奇怪為什麼神代無白潛意識内都能完全接納藍染,隻靠這區區兩百年的自我調解來解釋有幾分勉強。
她不知道的是,神代無白許多年前得到了來自未來的,來自藍染一個輕輕的擁抱。
從此,她尚且懵懵懂懂的意識就記住了那份感覺,銘刻至靈魂。
“啊,對了,”町茜補充道,“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你還記得由神代無白意識誕生的【無】吧。”
“無白潛意識裡的安全屏障很大一部分是【無】留下的,她即便消失了,但也留了一份保障在無白意識内,那孩子真的很想保護無白呢……”
“有【無】在,即便無白願意放開設防,但【無】不會對他人放開設防,可她似乎也對你留下了“通行證”。”
“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可能是她認可你了吧,所以她留下的那部分保護機制對你也不起什麼作用。”
“所以——”町茜攤手,“想要完成封印,必須要你來推動最關鍵的地方。”
藍染指腹壓了壓眉心,似乎也将過多幹擾冷靜的情緒暫時壓下,他道:“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瞞着阿白是嗎?”
町茜點頭,“如果你想要完美的避開世界意識,百分之百完成封印的話。”
男人眼眸深處似乎翻攪着什麼,最後趨于暗沉沉的一片。
他放下按在眉心的手,神色比方才那隐忍的模樣平靜許多,“可以。你隻需要告訴我,我如何配合你便可。”
阿白的事,一點風險也不能冒。
他曾經将她納入自己的心裡時想過,藍染惣右介會欺瞞世間所有,但唯獨不會欺瞞她。
他曾許諾與她共享所有的真實,踏碎鏡花水月的虛妄予她一切。
但終歸是他要食言了。
町茜對他的配合十分滿意,“你需要做的事有三件,第一件事,你需要盡快準備能安置無白身體的容器,要保存她的身體。這個準備好了,便可以動手了。第二件事,需要你在封印前讓她自然的消耗一定力量。第三件事,你需要在她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把她帶到某個特定場所。唔,我會在那個地方做好準備,使她在完全不設防的情況下陷入沉睡。那之後就是我的工作啦,我會封印她所有的力量,直到她的身體成長到一定程度。”
這三件事對藍染來說并沒有難度,他颔首,“我這邊不會有大問題,希望你不要在阿白面前露出破綻。”
町茜咧開嘴笑,“那麼,合作愉快。”
轉回思緒,藍染看着大木戶悠木,指尖擱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扣擊。
他不可能對大木戶悠木解釋這些,即便被這個少年誤會怨恨,他也無妨。
神代無白的事…
他開口,“再重來幾次,我都會瞞着阿白。聽明白了嗎?悠木。”
他隻能說到這份上,以大木戶悠木的頭腦,應該能聽懂他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他不能将那些複雜的理由告訴大木戶悠木,隻能提示他,他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大木戶悠木沉默許久,啞着嗓子道,“無白大人會回來嗎?”
他再一次直直的将目光投向藍染,“無白大人會回來的吧?”
藍染這次坦誠的承受了少年執拗的問詢,他點頭,“會。”
“無論花上多少年,我都會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