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得仿佛潑了厚重濃墨上去的夜空中連星子都找不到，沉悶的壓在人心頭，無端一股不舒服的壓抑。

五番隊隊長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市丸銀就算加快速度，勉強跟上，也落後了大半個身位，他隻能看見男人繃出淩厲線條的下颔，可就算看不見他的神色，他也知道那難得一見的急迫。

無聲的趕路氣氛實在太令人不安了，市丸銀斟酌了一下打破寂靜，試探的提了相關的正事，“說來，您是怎麼看出敵人的能力的？技術開發局還沒分析出來吧。”

否則在分析出的那刻早就緊急通報了。

他剛才也瞥了幾眼，“那個隊士手上的報告應該是屍檢報告吧？裡面有不對的地方嗎。”

“傷口。”藍染道，“其中兩份份報告中刀傷共計十餘處處，除緻命傷，另外有至少三處的傷口切面和靈壓曲線不對.”

“盡管隻有細微的不同，但是那是斬魄刀造成的傷口。”

市丸銀恍然，正常情況下，死神身上怎麼出現斬魄刀的傷口，就算是極端情況下為了自我清醒而自傷，也不可能會出現連刺三個毫不相關的位置的狀況。想來就算他們沒先插手看上一眼，靜靈庭花不了多長時間也能發現這細小的不妥之處。

隻不過對靜靈庭來說，那隻是一個新的疑點而已，依舊無法得到明确的結論，但對藍染來說，卻是驗證了那最糟糕的猜測。

因那種事态，是唯一的，藍染能想到的，足以構成神代無白弱點的可能性。

——神代無白的弱點毫無疑問是他，不論是他本人還是....虛假。

可是他們下意識的，長久以來都忽視了這一點，隻以為他不可能被人作以要挾，也從未遇到與鏡花水月相似的能力。其餘的，隻要他本人一日未想排除神代，就不會有嚴重到危及那孩子生命的情況出現——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最清楚那孩子這一弱點還存在那種可能性的分明是他！他早該察覺這種幾率才是！

“可是，”市丸銀有些遲疑的問，“以小無白的本事，肯定是能分辨幻象的吧，既然是假的，她有可能就不會.....”

“她會的。”藍染不得不承認那個殘酷的事實，“即便是虛假的幻覺，隻要是【藍染惣右介】，她就無法戰鬥。”

“那孩子....”他聲音有一瞬的艱澀，如同束手無策的歎息，“無法對【我】舉刀，隻要是【我】，就算意識到這是敵人的手段，她也無法作出任何應對。”

就算是假的，她其實會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假的，但她的眼中隻要看到的是他的身影，她所有的攻擊就會潰敗，在那幻象下再無法進攻，明知道是不對的，也隻會站在原地，不做任何抵擋和反抗。對她來說，就算是假的，但那是她的阿介啊，就算是阿介朝她舉刀，即便是假象，也無法違背自己的本能。

真是可笑，這分明是最初他故意引導的，想要得到的完美結果，事到如今，卻嘗到了親手種下的惡果。

倘若從前對這已經無法改變的一點隻抱有幾分過遲的感慨和遺憾，此刻他，在仿佛能看到懸挂在那少女頭上的搖搖欲墜的危機的情況下，這個男人卻是産生了自我諷刺般的自責。

【他】會是她緻命的毒。

“那，”市丸銀從沒這麼清楚的意識到神代無白這一點有多麼缺陷和無解，想到最嚴重的後果就是，敵人的幻術能力完整到足以對神代無白起效，那她真的會在那瞬間喪失所有戰鬥能力的！跟一隻洗幹淨脖子待宰的小羊羔沒什麼兩樣啊？！

他倒吸一口冷氣，說不出什麼，一時竟難以想象面前的男人此刻的心情。

連他都在明白這其中的關竅，意識到這一點的嚴重性後對無白的處境擔心着急，更何況是....與之關系更緊密的藍染呢。

他們的速度很快，沒多久甚至都已經追上了正在十二區森林裡擴散範圍搜尋的十番隊小隊。

雖然很微弱，隻有一絲，但是确實是神代無白殘餘的靈壓。

兩人避開十番隊的死神，繞過超越，然後在更前方發現了一片交戰後的場地。

藍染忽然停下，他無聲的踩在色澤幹涸的地面，一步一步，站在年輕男性死神的身體面前。

神代無白的靈壓還殘留在他身上，靠近後能清楚感覺到，尤其是在他心口的傷處殘餘了不少。

他垂眸看了幾秒，彎腰，手臂越過自己的部下，從他身旁的地面上撿起那一截斷臂。

手指的形狀和長度是他許多次裹進掌中早就熟悉至極的，圓圓尖尖的指甲是前幾日晚上他幫着修磨的，連抓撓在他身上的感覺他都記得。

截面平整，看起來是被一次斬斷的。

市丸銀落後幾步，看了眼地面上眼熟的五番隊死神，同樣看到了他手中的手臂，他雖然無法像他一樣一下子就辨認出，但馬上也明白這截手臂是誰的。

雖然很難以置信，但是那少女竟然真的出事了.....他一時心情複雜。

“銀。”

藍染沒說什麼，隻是把斷臂遞交給身後的三番隊隊長，跨過部下的屍體，下一秒瞬步身影已在數十米外了。

市丸銀知道他的意思，沒多問什麼，默默接過後，跟在他後面。

隻是他心想，他大抵是.....憤怒的吧。

殘餘的靈壓斷斷續續又若有若無，神代無白的氣息一直都是細微而難以讓人發現的，在此時這一點反倒成為了他們找她的障礙，經過十三區，再一路朝十四區森林内部靠攏。

到處都是高聳的樹木，偏偏空氣異常的潮濕，仿佛随時要降雨的天氣叫人不喜，心底那股随之擴大的不安和危機感一遍遍固執的昭示存在感。

東北方向遙遙傳來的響動被他捕捉到，他沒有遲疑，沉悶的雷聲在頭頂炸開，以最快的速度朝那個方向過去。

是神代無白的靈壓！

越是接近，那股靈壓就愈發清晰，毫無疑問她就在前方，又過了八百米，藍染眯了眯眼，雖然模糊，但是遠遠的已經能看到細小白色的人影了。

另外還有一，不對，兩個陌生靈壓。

一人身形魁梧，手持巨大的砍刀，另一人如同鬼魅般時不時忽然出現，從死角發動攻擊。

再進了兩百米，他能看清她空蕩蕩的右袖了，那雙紅瞳如同發散着紅芒，在夜色下留下不祥的軌迹。

即便隔這麼遠，也能看得出即便是負傷狀态下一對二，少女依舊是處于上風，刀刃相接數下後被逼退的反倒是對方，幾次不死心的試探後發現此時竟依舊不敵眼前這斷了一臂的少女的一名敵人放棄了正面交鋒，他身上四道巨大的傷口都是少女剛留下的，他正欲拉開距離，可赫然發現竟避不開迎面斬來的一刀，正欲遁入空氣中的身體不得不架起刀刃。

“什...？！”下一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斬斷的刀刃，“不可能！”

他猛地擡頭，仿佛看着一頭怪物般看着少女，“你是誰？怎麼可能斬的斷我們的武器？”

敵人心思在瞬間百轉，他眼神一厲，這少女實在太危險了！必須在這裡處理掉！他叫了一聲同伴，對方接收到他的意思，執巨大砍刀朝少女和同伴中間的位置砍進來。

刀面阻斷了視覺，給了敵人發動能力隐身的間隙，少女握着刀柄的單手成拳，狠狠擊向面前的砍刀——

“......！”

隐約似乎傳來她熟悉的聲音，仿佛是在叫着她，少女睜大眼眸，望着虛空中的方向，是....阿介。

零點零一秒，她的動作遲緩下來，零點一秒，她的拳頭不再前進，鼓膜震動，心髒抽取着血液，那雪白的獵物停在了半空，茫然無措的睜着眼，“.....阿介？”

不對.不是...可是.....

刺耳的耳鳴，溫柔的低語，粗糙的電流，被鎮壓在本能下哀弱的掙紮，在那一秒裡如洪流灌注，她努力去聽清，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重合，她猛然轉頭，視線内是朝她沖過來的，熟悉至極的那個人。

然後她聽清了。

“...阿白！！躲開！！”

以及呼嘯的風聲，劇烈的，噴湧的，滾燙的從她身體迸濺。

*

十秒前

看到神代無白後市丸銀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氣，看樣子是趕上了。

僅有五百米，現在看來她還是占上風的那個，還好還好。

他同時也看到了兩個敵人，特征都很明顯，其中一人也對的上能隐去己身的猜測，不過另一個看起來好像是力量型的，似乎報告裡并未提到。

咦，那還應該還有一個呢，那個最應該提防的幻覺系能力。

市丸銀謹慎的感知周圍，防止敵人的埋伏，同時隐隐慶幸了一下，幸好小無白還沒碰上那個幻覺系。

隻剩三百五十米了。

這個距離能看得到敵人刀身上的那種白色物質了，如技術開發局報告說的一樣，是嵌在接近刀柄處，像是活物一樣伸展四肢，張揚舞爪的蔓延在刀身上。

藍染皺了皺眉。

如同活物呼吸震動的物質，每一次鼓動起伏時有些像虛的物質團，但他清楚隻是恰巧的長的相似罷了，從靈壓一看就知道和虛完全沒有關系，但是，怎麼說呢，那股微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