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如町茜所說,最差的結果他也有心理準備,他确信因為神代無白才停留此世的這個人不會真的讓神代無白出事。
“隻不過看樣子,我也被你擺了一道啊。”藍染懷揣着雙手,姿态閑适的擺在身前,“......如果你是單用這孩子受重傷這點來指責我的啊——咱們彼此彼此啊。”
町茜沉默,沒有否認。
沒錯,她本可以在早見那次就告訴他那就是窺之一角的後果,那樣的話這個男人大抵在那時就會放棄原本的想法,可她沒說,即便是藍染惣右介,也無法在那個時候察覺到那就是某些規則運作起來的表現形式,就算他存有兩分懷疑,也不可能看破兩者之間的聯系。她明知道那次不提醒的話,他會無所覺的繼續按照他的步調——任命神代無白為副隊長的,那樣的後果毫無疑問會招來認真的抹消。
她算計了他。
甚至為了不讓他從自己這邊發現什麼,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他面前。
“....那個時候還不夠.....”她聲音細小,像是喃喃自語,那個程度還不夠。
“為了讓你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少女擡頭毫不躲避,“我也覺得有些東西得親眼見過才比較有說服力呢。”
“親身經曆的總是難忘又痛楚的,對嗎?”
她的眼神挑釁,微笑着歪頭反問。
“我隻不過是覺得,這種方法對五番隊隊長大人最有效,你看,我說過的吧,我可不敢小瞧你啊。”
被小小算計了一把的五番隊隊長并未感到生氣,相反,他還帶了不少欣賞的颔首,誇贊了一句,“做的不錯,如果你早點摒棄掉因為阿白多出來的顧忌,從前就不至于那麼被動了。”
町茜唯一在意的是神代無白,同理也不需要因為神代無白而對他多出寬容和優待。
可惜這一點她一直沒能意識到,所以藍染才能在每次對峙中占據上風。
他不免有些遺憾她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想必以後對付起來就要麻煩許多,不過也無礙,他想知道的反正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町茜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個人算計她那麼多次,她坑他一次而已。
隻不過....
她視線移到少女沉睡的面容上,“...你說的對,這次是我們害得她這樣,你和我都有責任。”
除去她要讓藍染認識到後果這一點,還有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她将計就計的目的。
她摸了摸少女的白發,這樣一來,白白被大幅度削弱過,她在這個世界眼皮底下就能營造出虛弱至假死的假象,按照她對那玩意兒的了解,這樣一次針對過後,它就會默認已排除故障,之後隻要不再對原有的劇情走向産生大影響,她就是安全的。
“我似乎誤判了很重要的一點......你是什麼時候有了【那種】猜測和想法?”
町茜依舊無法明說劇情之類的相關話語,隻能語焉不詳的這樣問,但她現在已經清楚知道,他知道,而且是超出她預估的程度。
她明明從未說過,即便一直采用的說法是世界固定的走向和未來,但也不可能會讓人窺見那份禁忌。
她一時都有些難以想象一個人知道自己隻是個存在于他人撰寫創造的故事裡的一個角色這種事時是何種心情,尤其是.....
她看了眼藍染,......對他這種人而言。
換做是她,想想都覺得恐怖發冷,自以為的有血有肉原來隻是他人的一念之間,自己的一言一行實際如同被操縱的傀儡,她本以為是出于自己的意願才去做的某些事,但實際卻是被創造者輕描淡寫決定的......嘶,她光是想着就發冷。
可惜町茜一時難以從五番隊隊長臉上看出什麼,她撇撇嘴,也是,能讓她看出什麼才叫奇怪。
“什麼時候麼?”藍染指腹摩挲了下指節,漫不經心道,“大概是在差不多十七年前吧。”
十七年前?町茜皺了皺眉,回想了一下那大概是在什麼時候,按照年份推算回去的話......
她意識到什麼,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太過震驚,聲調都亂了,“該不會是...?!”
她後半句說出來時都有些難以置信的讷讷,“那三個人入學真央後....嗎?”
藍染替她補充,“啊,确切點說,應該是在我和銀出動特意去救下了那三個孩子的那個晚上。”
阿散井,雛森,吉良,确實是那幾年間相對出色的學生,日後進入護廷十三隊的地位不會低,那既然這樣,他少許使用...一下,也是再自然不過的想法。
放出一隻虛混入那其中,連動動手指都不用。
恰到好處的出現,及時的救援,展現強大又可靠的身影,實在是非常簡單就能在少年人的心中留下痕迹。
同樣,對于一個年輕的女孩來說更是如此,他毫不意外的在那雙眼中看到了某種萌芽的東西。
可是對他抱有好感的人太多了,這樣一個小姑娘,年輕稚氣,多她一個少她一個都沒任何影響。
五番隊隊長就非常自然又尋常的伸手覆在女孩發頂,溫和的跟她說已經沒事了。
他這樣說着時,還在想着,可他實則不怎麼喜歡這種太過容易受影響的小姑娘,單純好猜,真的非常容易就能影響煽動,.......似乎是在鬼道上表現不錯?但價值看起來并沒有旁邊那兩個人高,該如何安置呢。或許這樣的性子使用得當的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漫不經心的想,如此一來就放入五番隊吧,正好日後副隊長一職空出來.....
五番隊隊長忽然停住腳步,市丸銀走出幾步後發現他站在原地,“藍染隊長?”
男人跟他示意無事,看不出任何異狀的将剩餘幸存的學生帶回到真央,妥善的處理完回到五番隊隊舍。
他的副官抱怨着不想寫報告,滑溜不着調的一如既往,一切都非常正常。
“原本隻是一點構不成猜測的在意,可誰讓某人忍不住來确認....[某些事]呢?”也不知是否有故意的成分在,藍染這樣說道,“最後還是托了你的福,才讓我對那個時候的事情徹底産生懷疑的呢。”
町茜受不了他這般帶了些惡劣意圖的言語。她才不是那種傻乎乎的人,會輕易因為他這樣一番話就自我責怪和後悔,就算是她做錯了,她也不會承認是自己失誤的!
“啊啦,看來沒能成功啊。”沒能達到目的的五番隊隊長也不是很在意,語氣随意。
町茜不理他,沉思了一遍,雖說可能确确實實有她的那麼一丢丢,咳,推動,但真正讓藍染産生懷疑的根本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那天晚上她潛到五番隊的行為,她眯了眯眼,“....是這樣,果然還是因為無白。”
“哦?”藍染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町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有那麼好糊弄嗎?稍微一想就清楚的事好吧!因為神代無白的存在,某些事還是發生變化了啊,有她的情況下,正常來講你都不可能産生把副隊長的職位交給别人的想法,就算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你也會覺得那不對勁吧。”
這是因為神代無白而産生的悖論,雖然是那麼細微,可就是這樣細小的事,卻讓藍染抽絲剝繭發現了那個恐怖的真相。
原來在那麼早.....可分明一直以來,這個男人都沒有露出端倪,所有的事情幾乎都按照原有的發展,明明知道對于如今的他來說,雛森桃根本沒有一點用處,可還是讓她進入了五番隊,不曾插手她在五番隊内的成長,放任她獲得隊内足以和神代無白相提并論的支持和看好。.....她還以為那是因為受到原有劇情的影響。要知道,清醒的默認和無所覺的舉動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町茜喃喃,“我現在是真的猜不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讓無白做副隊長了。”
她想到什麼,眉頭皺了一下,搖搖頭,“不,還是想的。”
她歎了口氣,“不然也不至于對你未來的副隊長小姐抱有那樣的殺意了。”
她“看到”先前雛森離開時,五番隊隊長的眼神了。
她或許....還是小看他了,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她的将計就計,而是他的。
町茜徹底卸了力氣,嘴角抿起小小的弧度,這樣的話....她如今相信僅憑這個男人一人,他也可以護得住阿白了。
“太好了。”她神色柔和的看着神代無白,她也徹底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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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時針已經走過兩步,秒針一秒一下的動靜在靜谧的室内循環,好似漫長的永無止境。
看樣子麻醉的效果已經過去了,神代無白沒有表現出痛苦的樣子,連面容都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安靜,但他發現她的呼吸要沉許多,那是無意識間身體感到痛覺的反映。
藍染放下大木戶那邊暗中送來的情況進展,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裹進掌心中。
當時發覺到某些事後,他其實沒有町茜想象中那樣情緒波動,她大概是覺得還不如不知道,否則清醒的去做某些和自己意志相悖的事太過殘酷。
其實沒什麼,一旦察覺到某種違和感,知道原因後,斟酌着順着那種好似自然的感覺就可以了,他大概已經掌握了那種感覺,如今也可以依靠捕捉那種似是而非的錯覺來得到一些訊息。
偶爾會生出一點有趣的感覺,想,原來他是這樣做的。倘若沒有神代無白這個孩子,那樣确實是最妥善有利的路徑。
何況産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并不多,隻在副官一事上非常明顯。
可僅這一件,就讓他異常不快。
但比起一份可以壓制的不愉,他更無法接受難以夠到神代無白的半秒,人無法觸及的那半秒裡,從她身體裡迸濺的溫熱的血沾到他的臉上,身上。
他從不欺騙自己——
沒有比神代無白更重要的東西了,她是他的寶物,不會丢棄的,珍視的寶物。
可别誤會了,他并不是事到如今才對這個結果,對這個世界作出讓步。
早在許久以前,他留下神代無白開始,對她生出不摻雜利益的喜愛才是他做過的最大的讓步。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嘗到人的七情六欲,如今應驗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