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番隊
少女呆呆的看着手中那張紙,輕薄得毫無重量,卻像一顆星星砸進了她的大腦,在裡頭炸開噼裡啪啦的花火。
“我.....我?副.......隊長?藍染隊長的.....副隊長?欸——我??”
她眨眼的時候都是茫然又暈乎的,盯着那上面自己的名字來來回回的看,确認那是真的,“....可是,不是無白嗎.....?”
周圍五番隊的幾個隊士雖然同樣驚訝,但還是跟她說了句恭喜。
一番隊的隊士也不欲多留,“這份還是臨時通知書,啊,别擔心,那是因為目前廷内有些忙,按照完整程序走一遍的話會有點費時,但考慮到五番隊現在的狀況..藍染隊長因為先前,呃,....出動的緣故,目前不方便再有什麼行動...所以隻能先麻煩您負責一下貴隊的事項了,正式的任命書很快也會批發下來。”
“啊....好...”雛森被大腦内還在綻開的花火攪得胡亂應聲,反應都遲鈍了不少,多花了幾秒回神才叫住人,“等等!”
“那個,真的沒有弄錯嗎?”雛森看到一番隊隊士回頭的視線,有些不确定的局促,“....因為有點突然,我,我們有看到隊長提交的應該是無白...啊不對,是神代君的副隊長任命申請,所以.....”
“這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呃,好像先前那份申請是不大一樣。”畢竟不是自己的番隊,一番隊人員也不好在他們面前妄自猜測,隻能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說了一下,“....總之,是先前藍染隊長在一番隊的時候提出的,然後總隊長也同意了,所以肯定不會弄錯的,您放心好了。”
“那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告辭了。”死神朝他們颔首後離開。
“是隊長親自說的....?”等人走了,雛森還站在原地,不自覺的捏了捏紙,欣喜的,小心的又拿起來看了一遍,眼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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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床上的少女睫毛顫了顫,睜開眼。
許是她的身體恢複力異于常人的緣故,恢複意識的時間早了很多。
五番隊隊長在旁邊陪了大半宿,不厭其煩的防止着她無意識想翻身或者挪動的動作,等于一晚沒合眼,中途九番隊隊長東仙要避人耳目的來了一趟,除去傳遞了一下三番隊隊長按照他的吩咐,行動的後續情況,主要是和他說了另一件事。
他趁着便利收集了今晚死亡的死神們的殘餘靈壓,用于下一階段和虛的融合,因為其中還有好幾位五番隊的席官,所以他覺得還是盡早跟藍染提一句。
“那幾個嗎,倒也是不錯的苗子,嗯,并無不可,就按照你的想法來吧。”藍染不急不緩地道,說到一半時,病床上的少女有要翻身的樣子,他轉回頭伸手輕按住,也不妨礙他繼續和部下說話。
隻不過自然也就沒什麼空餘去看部下了。
東仙要在這方面感官敏銳,不多打擾,很快離開。
他離開後沒多久,神代無白就恢複了意識。
五番隊隊長發現她睜開眼時有些驚訝,因為比預估時間要早太多。
那雙紅瞳是安安靜靜的睜開的,窗外剛有的一絲絲光亮投射在那層瞳膜上,透明澄亮。
是漂亮的紅。
他想起這雙眼睛另一種宛若黑洞的.....陌生模樣,說來估計也令人難以相信,但其實這是自那時候之後,他頭一次去仔細回想那時候的細節,非是不想,而是有些....不願。
“阿白。”
神代無白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睫,聲音因為剛恢複意識而有些細弱,“.....四番隊?”
“嗯,暫時不要亂動。”
她的呼吸短促弱幼,他知道是因為身體疼痛的反映,她卻一直不說,他微皺眉,“我記得我有教過你,疼痛和不舒服都要說出來,像你沒那麼高興的時候,不要忽視或者覺得無所謂。”
她像隻受傷虛弱的小獸,他頓了頓,都舍不得說了,明明本就是溫和的語氣,他都覺得有些重了,更加放低了聲音,“不要把這些東西瞞着我,好嗎?”
他的手掌貼在她額上,心知這是他自己的原因,或許是那份難以忽視的歉疚,才想讓她多示弱撒嬌一些,好抵過那份心情。
他歎了聲,“抱歉,你剛醒來,别在意剛才的話。”
神代無白看了眼腰腹裹纏連接着的各種儀器,搖了下頭,示意他沒關系,眯起眼小小的在他掌心貼着蹭了蹭,“很疼,但是阿介在的話,可以忍受的。要多摸摸。”
“沒關系的。是說好了的,要分享一切的。”
她小小的臉像覆着他掌心保護起來孵化的蛋,讓人充滿憐惜。
“是我又忘掉了,好痛...”她沒多少力氣,說話像是喃喃,呼出的小團的熱氣在他手心都隻停留了一瞬,“身體到處都很難受.....”
“再等兩個小時,卯之花隊長來檢查之後,神經連接正常的話就可以申請用止痛劑了。”藍染看了眼時間,估算了一下道,他起身接了一杯水回來,并沒有直接喂給她喝,隻是沾了點水潤濕她的唇瓣。
無白舔了舔唇縫,抿着腮幫子,有些不滿,她知道她現在的狀态沒法直接喝水,但,“還不如阿介多親兩次,舌頭伸進來舔的話,就有口水...”
她越說越渴求,眼神都越發明亮。
藍染面不改色的繼續原先的動作,一點都沒被她直白的話影響到,唔,可能是比起她在私下的一些言行,這根本不算什麼。
唉,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他将杯子擱到桌上,指腹輕壓着她軟彈的下唇,抵進去在那條蠢蠢欲動的舌尖碾過,輕飄飄的拒絕,“現在不可以。”
門外時不時有值班換班的四番隊人員路過,雖然沒什麼聲響,但是靈壓不少。
神代無白略微郁卒的看了眼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儀器,倒是頭一次覺得受傷果真是件不便的事,原本她其實覺得不适也沒什麼所謂,受傷不受傷的更是随便,她很少受傷,但受到傷害了其實也沒覺得怎樣,但如果受傷會導緻像現在這樣連想起身扒着人不管不顧的親一下都不方便的話,那她下次還是注意點别受傷好了。
她悶着聲音,“不能親是因為我讓阿介難受了嗎?”
她的眼眸直接的,不容閃避的看過來,是純粹的疑惑,“因為我讓阿介的心髒疼痛了?”
他一直把她看作一個孩子其實并非不無道理的,神代無白有一雙看破虛妄的眼睛,那雙瞳孔中映照的是如同孩童眼中最簡單的世界,也因此她的很多思維也是那樣直接簡單,并非是無知的簡單,而是直擊要點的那種....恐怖的精準性。
她不理解大人世界裡的錯綜複雜與彎彎繞繞,所以會和孩童一樣,一把破壞蛛網,撚起最中心的蜘蛛。
而那或許并不是不想懂,而是不屑,那大概是世人眼中的傲慢,像極了神祇眼中自我掙紮的衆生。
藍染也沒有特别要掩飾那一點,但還是在被她直截了當的指出來時沉默了一瞬,那大概是對她這種足夠撕破一切将之暴露、他卻還甘願接受的自我無奈。
但也沒什麼,他坦然的,隻告訴他的小姑娘,“嗯,是有點。”
他在她癟起來的嘴巴上捏了捏,笑了下,“但這和親不親你沒什麼關系,隻不過現在在四番隊,本着小心點的習慣....”
“好了,”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這樣可以了嗎?”
白發的少女飛快的在他唇上舔了一口,并不是特别滿意,執着道,“舌頭。”
“身體好疼,腰特别特别痛。”她認真的,學以緻用的,面無表情的向他讨要,“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是阿介說的,糖——”
“啊啦。”五番隊隊長擡了擡眉,驚訝過後是對自己教育成果的欣慰,他愉悅的修改了幾秒前剛說的原則習慣,抵着她的舌尖輕咬,輕笑被唇齒間的聲響覆蓋。
藍染起身時還順道瞥了眼一旁的心率圖,那上面顯示的心跳數值非常穩定,要不是某個少女每次眼中的迷戀滿的要溢出來,否則光看親熱時她沒有臉紅心跳的樣子,實在是叫人懷疑她是對他騙身騙心的小騙子。
他拿起之前那杯水喝了兩口,見神代無白特别明顯的咕咚一聲咽了什麼下去,視線在她愉悅眯起的眼尾掃過,......唉,算了,随她吧。
比起那些,眼下還有一些事沒解決,看她現在精神不錯,便直接問了,“那些事......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這話問的實在模糊極了,可神代無白隻想了想就回答,“唔,想和阿介聯絡的時候?”
他眸色一沉,“聯絡的時候你想說什麼?”他頓了一下,好似又忽然轉了話頭,“既然察覺到不對,為什麼還要繼續深入追過去?”
神代無白眨了下眼,無辜又疑惑,“我以為阿介會想要知道...”
她不覺得這是件令人忌憚的事,大咧咧的就說了出來。
神代無白腦袋微側,有些不明白他驟然蹙起眉的原因。
唔.....其實阿介和茜都瞞着她,她原先也确實不知道,不管是被封印起來沉睡,還是這次事件之前,她都沒有非要知道【某些事】的欲望,但是對她這樣的存在來說,即便她一直無視很多蛛絲馬迹,最後仍會輕而易舉的在某一刻發現全部的真相。
....她的身體不可能兩次都反應速度遲鈍,顯而易見的原因擺在她面前——有什麼幹擾影響了她,早見千鶴那次對她的幹擾很小,但這次的幹擾實在是太大了。
沒能及時捕捉到敵人的氣息,一個原因是他們的武器上源自她自己的東西,另一個原因就是她本身被某種東西影響了;或者是對方數量驟增多對一的包圍下,她被迫隻能敵我不分的用鬼道攻擊的那時候........三秒内隻能解決七人?開什麼玩笑。她在那時候特地花了不少時間單兵作戰,然後确認了一個事實,她确确實實被什麼東西限制住了。
而那東西....
力量全數被封印的情況下要感知有點麻煩,但不妨礙她察覺到是這個世界本身在影響她。
在神代無白确認到那一點的瞬間,就意味着她的大腦中所有的碎片連結出背後的真相,症結在于副隊長位置的偏離也好,五番隊隊長的打算也好,全部呈現在她腦中。
藍染閉了閉眼,他險些忘了,“...是啊,你本來就是個聰明到可怕的孩子。”
隻不過她從未認真過。甚至是有意無視避開許多訊息,但耐不住這種對方明晃晃把把柄三番四次送到她面前的行為。
那些禁忌的事情無法說出來,隻能用這樣模棱的字詞去代替。
他原本的預估......神代無白能發現那些敵人和她之間的關系并不奇怪,畢竟那些武器上的物質來自于她,可她不應該察覺背後的一切,他的謀算也好,町茜的算計也好,甚至是世界的真相......
唯有這一件事,是在很多年前他就和町茜達成的唯一共識,不能讓神代無白知道那些禁忌,本就是被世界針對的多餘存在,她【無意識】時僅是個體力量引起的排異,一旦連思想上也觸碰到那層動搖世界的壁壘,難保不會招緻更徹底的抹消。
雖然隻是理論,但是即便是一點這方面的可能性,也不能再多增加風險了。
不管是在何種框架體系内,思想上的異端總是比單有力量的軀殼要危險得多的,後者隻是可能破壞秩序,前者卻是必定去破壞秩序,作為上層,必然會優先處理前者。
他已經觸碰到了禁忌,但他作為重要的【..】人物,這是他的枷鎖,在這時卻也是保護層,隻要他不跑去做什麼堪比颠覆世界的巨大相反行為,就不可能被抹消,這是他和町茜鑽的漏洞,雖然...當初他也多少賭了一把。
但那個孩子和他不同。
就讓她如同這個世界内的人一樣生活着,不知道真實,不知道劇情,這是他能确保的,對她的保護層。
手上傳來的的力道有些大,神代無白有一些擔心,“阿介?”
她想了想,“是在擔心我嗎?沒關系的。”
藍染松了些手上的力道,但她的手已經被攥紅了,他也不否認自己的失态,他隻是.....在那一刻下意識地就在想該如何在這種狀況下保護她。
他不能再讓那種會奪走她的情況再一次發生了。
他身上還是原先的死霸裝和羽織,羽織上的血迹明顯,黑色的死霸裝上反倒看不出來那些布料其實浸透了多少血,幹涸後連柔軟的衣料都變得又冷又硬,鼻端的血腥味從他在半空中抱住她後就沒有完全消散過。
她渾身是血、溫熱跳動的髒器流到他手上的模樣——他其實比想象中受到的影響要深。
藍染捏了下山根,放下手時眸光微眯。不對。
町茜先前話沒說全,神代無白受重傷有她的一部分責任,按照她說的,其中固然有想算計他的成分在,但他不覺得那是全部。
....如果,僅是為了達到讓神代無白受傷的結果?
他笑了一聲,該說一葉障目還是說關心則亂,這樣簡單的結果擺在那,他反倒忽視了。
如果說他的目的是借此得到所有想得到的情報,那町茜的目的就絕不是為了讓他吃點虧這種小事,她是幹脆兵行險招,直接誤導世界的運作意識,讓它以為已經排除了異常,讓神代無白直接在它那成為已抹消的對象,這樣之後的管轄就會松泛。
隻要她不對固定走向再造成幹涉,就不會被【重新識别】。
既然暫且已不在監察範圍内,思想上的事自然一時半會也不會被注意到。
簡單點說,她現在比之前要安全得多。
雖說如此,但是,他看着她,半晌輕歎,“...威脅到自己的安全的時候,你就應該違抗我了,有些目的不是非達成不可。這次是我的錯。”
他并非真的是用神代無白去換想要的,但是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他害她重傷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