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甯接過卷子,面無表情地将其展開鋪平,目光如同掃描儀般迅速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紅叉和潦草的批注。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鼻腔裡似乎逸出一聲極輕微的、近乎無聲的歎息,那歎息裡充滿了對眼前這份“慘狀”的無奈。随即,她拿起紅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對照着彥宸試卷上的每一道錯題,開始圈點、勾畫,分析錯誤類型、知識點漏洞。她的動作精确而冷靜,指尖點過一個個刺眼的紅叉,紅色的筆迹在白紙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像醫生在審視一張病入膏肓的X光片,又像是在解剖一件失敗的藝術品。
彥宸坐在旁邊,大氣不敢出,背脊下意識地挺直,眼睛時不時偷瞄她專注的側臉和筆下不斷增加的紅色标記,心裡七上八下,像是懸着一塊石頭,等待着最終的判決。
過了一會兒,實在熬不住這沉默的審判,彥宸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壓得比蚊子哼哼還低:“那個…張甯,你…你這是在…?” 他想問是不是在準備補課内容,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多餘。
張甯終于擡起眼,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一切。她語氣依舊低沉,卻帶着一絲純粹的、探究性的好奇,仿佛在研究什麼稀有物種:“我在研究你的錯題,看看你的腦回路是不是繞着地球轉了一圈才長成這樣的。” 她頓了頓,視線又落回那張卷子上,語氣平緩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就這卷子,錯得如此别緻且富有想象力,我差點以為你在發明新數學。”
彥宸的臉瞬間漲紅,像被沸水燙過一般,他張口結舌,試圖辯解:“我…我那是…是沒複習好…下次,下次一定…”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借口蒼白無力。
張甯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憐憫的弧度,那笑容轉瞬即逝。“哦?沒複習好?”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像是在讨論天氣,“照這個趨勢,可能你到下輩子也複習不好。行了,閉嘴。别打擾我欣賞你的‘傑作’。” 語氣看似随意,甚至帶了點逗弄的意味,卻像細針一樣精準地刺入,不留情面。
彥宸徹底被怼得啞口無言,像隻鬥敗的公雞,悻悻地轉過頭去,再次假裝全神貫注地盯着黑闆。然而心裡卻早已亂成一鍋粥,像被無數隻貓爪反複抓撓。他偷偷地、飛快地又瞄了她一眼。陽光勾勒出她清冷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微垂,神情專注而甯靜,确實…很漂亮,像一幅需要靜心欣賞的畫。可一想到她剛才那番話,以及筆記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讨伐檄文”,他心裡就不由自主地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第二堂課剩下的時間,就在張甯的專注規劃、老師的照本宣科以及彥宸的如坐針氈中緩慢流淌。粉筆灰在沉悶的空氣中無聲飄落。張甯寫下最後一個字,輕輕合上筆記本,動作幹淨利落。她擡起頭,目光平靜地投向窗外。操場上,幾個值日生正揮舞着掃帚,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翻滾、彌漫,像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彥宸則低着頭,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桌面早已存在的劃痕,心中警鈴大作,隻有一個念頭在盤旋:放學後的這場補課,恐怕…會是地獄模式吧。他甚至開始默默祈禱,希望自己能…活過今天。